第4章

电话那头传来惊疑不定的询问声。沈哲宁添油加醋,极尽污蔑之能事,将一个野心勃勃、手段卑劣、意图窃取沈氏家业的沈默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他巧妙地利用着这些股东对沈默的陌生和轻视,点燃他们心中的疑虑之火。

“李伯伯,您想想,他沈默算哪根葱?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杂种,懂什么经营?集团交到他手上,不出三个月就得完蛋!我们这些跟着老爷子打拼了一辈子的老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心血付诸东流?明天!明天我们就召开临时董事会!必须把那个窃贼赶下台!”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出去,沈哲宁的声音从最初的狂躁慢慢变得阴冷而充满蛊惑。他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试图用谎言、利益和恐惧,将沈默彻底困死、绞杀在他自以为是的权力游戏里。

他的喘息渐渐平复,脸上重新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充满恶意的兴奋光芒。仿佛已经看到沈默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狼狈不堪、身败名裂的模样。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铅灰色的、风雨欲来的天空,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沈默,野狗永远是野狗。你以为叼到一块肉骨头,就能变成狮子了?做梦!我会让你知道,沈家,永远是我沈哲宁的沈家!我会亲手把你打回原形,让你像条真正的丧家之犬一样,爬着滚回你的垃圾堆!”

夜色像浓墨一样泼洒下来,沉重地覆盖着城市。沈哲宁酝酿的狂风骤雨在无形的暗处翻滚涌动,而此刻,沈默的车正平稳地驶离了那片象征着豪门奢华的别墅区,朝着城市另一端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滑去。

车内一片寂静。司机老周是沈兆麟生前最信任的老伙计,沉默寡言,此刻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了一眼后座上始终闭目养神的年轻人。窗外急速掠过的霓虹灯光明明灭灭,切割着沈默脸上那道冷硬的线条。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剥落的墙皮和缠绕的电线诉说着岁月的痕迹。这里的空气混杂着潮湿的霉味、楼下小饭馆的油烟气息,还有一种属于城市底层特有的、带着点烟火气的疲惫感。与方才那金碧辉煌却又冰冷森严的沈家大宅,完全是两个世界。

沈默推开车门,走进狭窄昏暗的楼道。没有电梯,只有感应不太灵敏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艰难地亮起几秒,又迅速熄灭。他停在六楼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掏出钥匙。

门内传来一声轻快的、带着期待的少女声音:“哥?是你回来了吗?”

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她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宽松家居服,瘦弱的身体陷在轮椅里,小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固定。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望向沈默的眼睛,却像落入了星辰的湖水,瞬间点亮了整张清秀的脸庞,充满了纯粹的欢喜和依赖。

“小黎,”沈默嘴角终于牵起一丝真实的、带着温度的弧度,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我回来了。”他走进门,放下一个不大的纸袋,“给你带了老街口的红豆糕,晚上少吃点,小心积食。”

屋里很小,一室一厅,家具简单甚至有些破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唯一显得有些突兀的,是客厅窗台上那个简陋的塑料花盆,里面种着一株小小的、叶片有些萎蔫的玫瑰。那是妹妹沈黎的心爱之物,也是这间陋室里唯一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