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要立刻关上窗户,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楼下那个蜷缩的身影似乎被一阵更猛烈的寒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她抱紧膝盖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想要把自己缩得更紧。但她的右手,那只紧紧攥着的右手,却始终固执地贴着大衣口袋的位置,死死地握着什么东西。
风卷着雪沫,打着旋儿掠过路灯下。借着那瞬间被风刮得稍清晰的光线,韩屿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看到林溪那只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从口袋里极其艰难地、迟缓地抽了出来。她的手指僵硬得无法完全张开,但依旧用尽全力,死死地握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极其熟悉的蓝色药盒。盒子边缘因为被攥得太紧太久,已经有些变形。盒子正面,一只抽象的白鸽图案清晰可见。
那是“飞鸽牌”胃舒胶囊。
三年前的那个冬夜,毫无预兆地劈开了时间的壁垒,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法呼吸的剧痛,轰然砸在韩屿眼前!
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深夜,他蜷缩在公司冰冷的卫生间地板上,胃部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搅动,剧烈的痉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连一丝呻吟都挤不出来。
手机就在咫尺之外的地上,他却连抬起一根手指按亮屏幕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迅速模糊、沉沦。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烂在地板上时,反锁的门被外面的人用钥匙打开了。
是林溪。她不知怎么发现了他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心急如焚地拿着他留在她那儿的备用钥匙找了过来。
她冲进来的瞬间,脸上血色尽褪。她扑跪在他身边,冰凉颤抖的手指碰到他被冷汗湿透的衣领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甚至顾不得多问一句,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他抖得像秋风落叶一样的身体,用尽全力把他往自己单薄的背上拽。她那么瘦小,背着他一个成年男人,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咬着牙,一步一步,硬是把他从冰冷的卫生间拖到了楼下的计程车上。
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医生诊断是急性胃出血,需要立刻用药控制。但那家小医院恰好缺了对症效果最好的飞鸽牌胃舒冲剂。
凌晨三点,寒风刺骨。林溪把他交给护士安置在输液室,只丢下一句“等我”,就转身冲进了茫茫夜色里。
韩屿蜷在急诊室冰凉的椅子上,胃部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知道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股冷冽的寒风裹挟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是林溪。她跑得太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雾从她口中急促地喷出。头发被风吹得完全散乱,脸和鼻子冻得通红发紫,甚至有些肿胀。睫毛和额前的刘海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跑到他面前,身上的寒气几乎扑面而来。嘴唇冻得发白哆嗦,却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她把手伸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蓝白相间的药盒,盒子还带着她怀里微弱的体温。
“……跑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的……是这个……飞鸽牌的,对吧?”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因为寒冷也因为剧烈的喘息,断断续续。她把药盒轻轻塞进他冰冷的手里,那一点微弱的温暖,却像是滚烫的烙铁,烫得他指尖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