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被酒精暂时驱散的寒意,重新在胸腔里凝结,比之前更坚硬,更冰冷。他猛地将笔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向后重重靠进椅背,闭上眼睛。门外的呜咽声,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丝丝,渗进这片死寂的空间。
第五章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呼啸的北风撞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卷着细碎的、开始飘落的雪沫。办公室里没有开大灯,只有桌上一盏低矮的阅读灯亮着昏黄的光晕,将韩屿沉默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个凝固的雕塑。
门外的世界早已安静下来。那绝望的拍打、撕心裂肺的哭求,在持续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像被寒风吹灭的烛火,彻底熄灭了。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韩屿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椅子里,很久很久。头隐隐作痛,是酒精和情绪剧烈冲撞后的后遗症。手中的文件早已被他揉捏得不成样子,指尖冰冷麻木。报复带来的灼热快感早已冷却,沉淀下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他刻意不去想门外那个消失了的声音,不去想她是否还在。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自动锁屏时间到了。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
他需要一点新鲜空气。需要一点冰冷的东西刺醒这混沌的神经。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地走到窗边。巨大的落地窗隔绝了寒风,却隔绝不了那彻骨的寒意。他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瞬间的寒意让他指尖微微一缩。他拉开了窗户内侧的一扇小气窗。
“呜——!”
一股裹挟着细小雪粒的凛冽寒风,像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凶猛地灌了进来!冰冷刺骨的气息猛地扑打在脸上、脖颈里,驱散了办公室里沉闷的烟酒味,也让他混沌的头脑骤然一清。头发被吹得凌乱飞舞,单薄的衬衫瞬间被寒气打透,激起一阵寒颤。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冷彻骨的空气,肺腑都仿佛被冻得收缩起来。
就在他重新睁开眼,准备关上气窗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向下瞥去。
他所在的楼层很高。楼下是公司临街的花园入口。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呼啸的风雪中顽强地撑开一小片模糊的光域。
光晕的边缘,靠近冰冷的金属垃圾桶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蹲在地上。
是林溪。
韩屿的心脏,仿佛被那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了!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米白色大衣,在风雪中显得那么单薄,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风雪卷起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她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弓起的、脆弱的脊背线条。
她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颤抖,几乎要让人以为那只是一个被丢弃在风雪里的包裹。
她竟然……还没走?
韩屿的呼吸窒住了。手指死死地抠住了冰凉的气窗边缘。一股混杂着惊愕、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不该有的抽痛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她在这里多久了?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零下的气温里,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像个傻子一样蹲着?她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就能让他心软?愚蠢!荒谬!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