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山河……我垂下眼。那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
有一次，他带来一本薄薄的、讲述各地风物的杂书，从门缝塞了进来。“无聊时可以看看。”
书很旧，但保存完好。我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夜里，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我一页页翻看。上面有简拙的图画，画着起伏的山，奔腾的河，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动植物。那些字我大多不认识，但光看图画，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微微松动了。
李晟还是不死心，偶尔会来骚扰，但顾忌着顾清源和那晚的威胁，不敢太过分。每次他走后，顾清源总能“恰好”出现，或是送来更好的伤药，或是留下一句“再忍耐些时日”。
我渐渐明白，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润无害。他在用他的方式，在这龙潭虎穴里，小心翼翼地护着我。
一晚，他提着食盒过来，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
“尝尝，宫里的样式。”他说。
我没动。
他拿起块杏仁酥，自己先咬了小口，细嚼慢咽下去，然后才把另一块完整的推到我面前。“没毒。”
我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揶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打消我的疑虑。
我拿起那块点心，小小地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是我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的味道。
“怎么样？”他问，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还行。”我低声说，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幸好黑暗中他看不真切。
我们隔着距离，沉默地分食着那几块点心。月光从高高的窗口洒下，在他身上镀了淡淡的银边。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也很认真。
那一刻，柴房里没有血腥，没有阴谋，没有令人窒息的寒毒。只有安静的月光，甜味，和……让我暂时忘记身处何地的人。
我知道这很危险。信任和依赖是奢侈品，我负担不起。
可是，当他把最后一块芙蓉糕递过来，轻声说“你吃吧，我不喜太甜”时，我听见自己心里，那冰封了十几年的外壳，发出了细微的、碎裂的声响。
点心吃完，他收拾食盒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低语：“李魁最近似乎在暗中调动人手，像是在找什么人……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的心想，是婉娘？还是……夜刹终于要有动作了？
第四章
平静没持续两天。大清早，柴房外就炸开了锅。
“李魁！给老子滚出来！”赵屠户粗嘎的嗓门喊着，“老子花银子买的婆娘跑了！有人看见是你这柴房里的丫头搞的鬼！把人交出来！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我透过门缝看出去。赵屠户提着明晃晃的杀猪刀，脸红脖子粗。李魁陪着笑脸，李晟躲在他爹身后。
“赵兄弟，消消气，这话从何说起啊……”李魁试图打马虎眼。
“放屁！有人瞧得真真儿的！火起的时候，就是那丫头给了那贱人刀子！今天你不把这搅事的丫头交出来抵债，老子就告到侯爷那儿去！看你怎么交代！”赵屠户不依不饶，刀尖几乎戳到李魁鼻子上。
李魁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阴鸷地扫过柴房方向。他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更舍不得赵屠户承诺的“孝敬”。他咬咬牙，像是下了决心，对身边家丁挥手：“去，把里面那丫头拖出来，交给赵爷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