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星祈愿
林默第一次看见那颗诡异的流星时,正守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玻璃窗内,父亲身上插满了透明的管子,淡蓝色的药液顺着管子缓缓滴落,监护仪的滴答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肺癌晚期的诊断书被他攥在手心,边角早已被汗水浸得发皱、起毛,他盯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心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念头:再给点时间,哪怕只有几天,让我再陪爸爸多说几句话也好。
那天深夜,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身体走出医院,冷风吹在脸上,才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抬头时,他撞见了一颗拖着翡翠色尾焰的流星。它不像寻常流星那样转瞬即逝,反倒慢悠悠地在墨色天幕上划过,留下一道朦胧又持久的光痕,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盛着星光的玻璃瓶子,碎光洒了一路。林默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指尖冰凉得发颤:“求你,让爸爸好起来,拜托了。”
许愿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二十多岁的人了,早就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可父亲微弱的呼吸、日渐消瘦的脸庞,像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除了向这虚无的流星祈祷,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三天后,父亲走了。
弥留之际,父亲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紧紧抓着他,指节泛白,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小默,好好吃饭,别熬夜,工作别太拼……”话音未落,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那条代表生命的绿色线条,瞬间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林默疯了似的扑到床边,颤抖着去探父亲的鼻息,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下来,砸在父亲的手背上,耳边全是亲戚们模糊的安慰声,可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
2 生死重逢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地跟着亲戚处理后事、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他穿着宽大的黑色丧服,麻木地鞠躬、点头,说着重复的“谢谢”。直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父亲的骨灰盒放进寄存架的那一刻,他才终于绷不住那根紧绷的弦,蹲在冰冷的大理石走廊里,抱着膝盖嚎啕大哭。那些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汹涌而来——小时候骑在父亲肩头看庙会,父亲稳稳托着他的双腿,笑声洪亮;高考失利时,他躲在房间里哭,父亲没有责备,只是拍着他的背说“没关系,再来一次,爸爸相信你”;工作后每次回家,桌上总会摆着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父亲坐在对面,笑着看他狼吞虎咽……
不知哭了多久,他才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要是爸爸能回来就好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血管迅速流遍全身,像冬日里突然裹上了一层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寒冷与疲惫。他以为是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可下一秒,寄存架前的空地上,竟缓缓泛起了柔和的白光。
林默吓得猛地后退一步,踉跄着差点摔倒,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眼泪模糊了视线。但那白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亮,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轮廓。几秒钟后,光芒渐渐散去,父亲穿着那件他生前最爱的灰色夹克,就那样站在原地,头发乌黑浓密,脸上没有一丝病容,甚至比林默记忆中最健康的时候还要挺拔——眼角的皱纹淡了许多,原本因化疗脱落的头发重新变得乌黑有光泽,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往日的精神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