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带着咸湿的海的气息吹过,拂动晾晒的衣物,也暂时吹散了白日里生存的焦灼。这里是我们疲惫身躯的栖息地,也是我们爱情在现实面前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堡垒。
距离那个图书馆的初识,已经过去了四年。距离那个雨夜的仓促分别,也过去了三年。谁又能想到,在他交换归来,毕业前夕,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是他主动的,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抱着一大束白色的桔梗花,站在我们女生宿舍楼下,当着无数人的面,清晰而坚定地对我说:“李晶晶,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现在,我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走向你了。我们在一起,好吗?”
那一刻,所有因等待而生的委屈和不确定,都融化在了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里。我们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度过了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然后,一头扎进了名为“社会”的洪流。
最初的同居生活是甜蜜的,带着一种共同对抗世界的悲壮与浪漫。我们挤在不到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计算着微薄的薪水如何支付房租、水电、交通和伙食。我从一个小出版社的编辑助理做起,每天校对枯燥的稿子,被资深编辑呼来喝去;他进了一家历史档案馆,做着繁琐的资料整理工作,收入甚至还不如我。理想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但晚上,当我们挤在小小的沙发上,分享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歌,或者就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各自看书,偶尔抬头相视一笑时,又会觉得,只要有对方在,这一切的艰辛都可以忍受。
“晶晶,等以后我涨了工资,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要有一个大大的书房,把你喜欢的书都放进去。”他常常这样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好啊,”我靠在他并不算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觉得无比安心,“还要有个阳台,可以种很多很多花。”
“嗯,都听你的。”他轻笑,吻了吻我的头发。
我们会在发薪日的晚上,奢侈地去吃一次火锅,点一盘平时舍不得的肥牛,吃得鼻尖冒汗,心满意足;
会在周末的清晨,手牵手去菜市场,为几毛钱和小贩讨价还价,然后提着一堆便宜的蔬菜回家,他笨拙地照着菜谱学做菜,我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我们会因为谁去倒垃圾这种小事剪刀石头布,也会在深夜因为工作的压力而彼此倾诉,互相打气。
...
那些瞬间,这间破旧的小屋仿佛真的星光璀璨。
然而,裂缝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工作的压力越来越大。我为了一个转正的机会,拼命表现,加班成了家常便饭。而他,在档案馆里日复一日的琐碎工作中,渐渐消磨了当年的锐气和才华。
他开始变得沉默,回家后常常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发呆,或者一遍遍地擦拭他那些珍爱的历史书籍,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疲惫和...失落。
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少了!
有时我想和他聊聊工作中的趣事或烦恼,他只是“嗯”、“啊”地应着,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有时我兴冲冲地规划着假期的短途旅行,他会皱着眉头说:“再看看,这个项目月底要结题,很忙。”或者说:“最近开销有点大,能省则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