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怨骨回声:栀子泣血

序章:栀子花语

在江南水乡萦绕的雾气中,六月总是伴随着一种独特的湿润与甜香。那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少女的裙摆,在墨绿色的枝叶间探出头来,肆意挥霍着生命的浓烈。花香馥郁,不似玫瑰娇矜,不若百合清冷,它是一种坦荡荡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甜,能钻进每一个角落,唤醒关于青春、关于离别、关于所有朦胧情感的記憶。

对于青城三中的学生们来说,这花香是毕业季的背景味。它混杂着试卷的油墨味、汗水的气息、以及偷偷传递的纸条上淡淡的香水味,构成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复杂而鲜活的人生滋味。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或兴奋地讨论着未来的志愿,或羞涩地交换着临别的赠言,或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并肩走着,享受着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的景象之下,有些暗流,如同埋藏在肥沃土壤下的腐烂根茎,正悄然滋长。阳光并非均匀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总有些角落,是光线无法触及的,比如教学楼后那栋早已废弃的旧储物间。

那里,常年弥漫着灰尘和霉味,与窗外汹涌的花香形成了尖锐的对立。破损的窗户用木板胡乱钉着,漏进几缕稀疏的光线,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糜。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水渍和早已褪色的涂鸦,角落里堆放着蒙尘的体育器材和废弃的课桌椅,像一堆被遗忘的骨骼。这里,是校园的“遗忘角落”,也是某些人的“受难之地”。

此刻,这间储物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如同受伤的小兽。

第一章:凋零的栀子

1.1 破碎的画卷

林薇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仿佛要将自己嵌入那斑驳的墙壁之中。单薄的校服紧贴着她瘦弱的身体,上面布满了泥泞的污渍和清晰的、乌黑的鞋印。那是刚刚被王玥带着人推倒在地时,被那双价格不菲的运动鞋狠狠碾过的痕迹。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将她的尊严践踏进尘埃。

头发被粗暴地扯乱了,原本柔顺的马尾如今散乱不堪,几缕发丝被泪水与汗水黏在额角和脸颊上,痒痒的,却无力去拂开。嘴角破裂了,渗出的血迹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咸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这味道她并不陌生,是无数次隐忍和屈辱的熟悉滋味。

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她窒息的,是散落一地的画稿。

那些是她视若生命的珍宝。是她省下了整整三个月的早餐钱,才小心翼翼地从美术用品店买回来的进口素描纸。每一张纸都承载着她的梦。有沐浴在金色阳光下、昂扬着头颅的向日葵,那是对光明和希望的渴望;有雨后天晴、横跨天际的七色彩虹,那是历经磨难后对美好的坚信;还有一幅,画着一个笑容明媚如春光的女孩,一手牵着温柔的母亲,一手牵着憨厚的父亲,走在开满鲜花的田野上——那是她内心深处,关于“家”最完整、最幸福的幻想,一个早已破碎,只能存在于画纸上的幻梦。

可现在,这些梦被无情地撕碎了。画纸上布满了肮脏的鞋印,纸张被撕扯出裂痕,边缘卷曲着,像枯萎的花瓣。王玥那尖细的高跟鞋跟,不仅碾过了画纸,更几乎碾碎了她的指骨,那钻心的疼痛此刻仍在神经末梢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