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简述帝国历史吗……”

顾子岚的笔在手中转了转,垂下眼帘,帝国史试卷前面的题目难度简直不是给人做的,这最后一题倒是格外仁慈,扫了扫周围的人,大多数人都面露难色,有的人嘴角微微抽动着,顾子岚猜测应该是在问候出卷老师的十八代,还有人已经放弃了考试,趴在桌子上睡觉。帝国菁英高级选拔考试,简称高考,职能是向各大高等学府输送人才,当然,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考不上的,除了顶级人才,大多数人的差距在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帝国的政策倒是很不错,只要愿意干活倒是也不会让人饿死就是了。

不过,顾子岚注意到那几个倒头就睡的人都带着特制手环,心中顿时了然,虽然从那场导致她失忆的车祸中醒来后的时间只有三年,但顾子岚对这个世界的很多隐藏规则并不陌生,尽管帝国法律严格要求公平,奈何有些人比起其他人就是更公平,低级alpha以及omega和其他beta无论是体能还是智商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可以释放信息素,信息素可以做的事太多,很多地方招人优先性别特殊群体,而beta想要追上这份差距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

“烽燧2072年,暗熵陨石自天而降……”

任何人谈起帝国的历史永远绕不开那颗神秘的陨石,它带来了性别的分化,以及一场接近百年的战争,据说烽燧纪元时这颗星球的科技就已经很高了,而那场战争却让科技水平倒退百年,这场战争蒸发了百分之六十五的人类,同时让星球元气大伤,资源的严重消耗让帝国的科技发展一直停滞不前,直到数十年前帝国向外星球开疆拓土才让帝国的科技开始稳步向上。

而那颗陨石却在战争结束之后下落不明,其散落的碎片内部能量已经耗尽,与普通石头无异,如今安放在帝国各处的博物馆中,供所有人参观。

“帝国元年,始皇帝阿瑞斯登基……”

关于阿瑞斯登基前的记载并不算多,这位始皇帝在战争进入后期的时候才登上历史舞台,作为S级alpha,在最后那段大多数战争都在使用冷兵器肉搏的时间,他的实力几乎是碾压式的,其领地的扩张速度堪称恐怖,在当时他有一个有一个著名的外号——杀神。

当时有一个著名笑话,由于死的人太多,死神于是亲自把新来地狱的人分类,当时杀伤力最大是炮弹,于是死神说“请被炮弹炸死的人站在左手边,”有一成左右的人都站在左手边,“请被子弹打死的站在右手边。”只有不到一成的站在右手边。死神不解,于是他问剩下的人,“你们是怎么死的?”“我们是被阿瑞斯杀死的。”剩下的人异口同声地说,死神大为震惊,“人类怎么又研制出了杀伤力这么高的武器?”比较地狱的是,那些炮弹和子弹有八成以上都刻着阿瑞斯的军徽。

这个笑话主要也是为了生动地展示当时的阿瑞斯有多么嗜杀,如果不是心理有问题,很多人包括现在的顾子岚也是无法理解那位始皇帝为什么对屠城这种事有这么浓厚的兴趣,这位皇帝不接受任何战中的投降,对方一旦对阿瑞斯的军队打出过一颗子弹,那么就已经上了阿瑞斯的死亡名单。

而最受后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你就算臣服于阿瑞斯也不代表他会放过你,据不完全统计,阿瑞斯部下任职年龄算起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年,称帝之后更是大幅度缩短,所谓的担心属下拥兵自重纯属瞎掰,阿瑞斯的所有属下最高只有A级,而S级alpha对等级以下的alpha有等级压制,更何况阿瑞斯更不是普通的S级。阿瑞斯的部下活得比狗还累还要提心吊胆,当然他们是幸运的,因为其他S级alpha连选择权力都没有,阿瑞斯连虚与委蛇的过程都省略掉,在站稳脚跟的第一步叫对所有S级alpha下达了屠杀令。

这一点就很让人费解,并不是所有S级alpha都想反抗他,接近一半的S级alpha在还没有开战就曾向阿瑞斯递交投降书,表示自己愿意臣服,但阿瑞斯一律无视,后人就只能归咎于阿瑞斯气量狭小,容不下人了。

“帝国二十三年,始皇陨……”这位以血腥和传奇为名的皇帝的死法也是相当血腥和传奇,陨石的降临不仅导致人类分化,同时也出现了野兽的变异,同时于废墟中走出了许多新的物种,人类数量的急剧缩短这些物种也有很大功劳,当时阿瑞斯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领土,剩下百分之二十之所以没有被他划为帝国的版图之一,很多人猜测就是因为那片区域的野兽密度相当之高,更重要的是里面诞生了一只相当恐怖的生物,世人称其利维坦,百年来大多时候都在沉睡,而它每次出世必是血流成河,而且人类已经无法支持一场战争了,无数人期望阿瑞斯能够放弃那片土地,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当那头野兽再次出现时,一颗璀璨的流星从天而降和它进行厮杀,人们这才知道皇帝一直在等这头野兽醒过来,那一战阿瑞斯手刃利维坦,同时烈阳灼灭,同归于尽。帝国记录其为殉国,这也是阿瑞斯口碑反转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过顾子岚并不觉得这位始皇帝是为了除恶安民,因为她在帝国信息库发现在那一战中,帝国的版图发生了变化,不仅是是把那百分之二十加了进来,同时几个沿海城市被湛蓝色取代,顾子岚查过,那一年意外身亡人数为帝国立国至今的总和,说句不好听的,你让利维坦再活几百年他吃的人都没有这个数。如果真的是除恶安民,为何还要死这么多人,如果实力实在不敌,为何不使用热武器辅助打击利维坦?

“帝国一百零七年,第三位皇帝即位……五年后,银月十字军发动政变,废君主专制制度为联邦制,宣称人人平等,以维持秩序为由将皇族悉数屠杀殆尽,仅留下了当时尚且年幼的现任皇帝,同时对贵族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而后,银月十字军高层野心日益膨胀,竟然妄图独占帝国最高权柄,被现任议会高层识破其狼子野心,以皇帝莱克斯,议事长艾德里安为首……”如果帝国历史中有什么大事能与阿瑞斯之死相提并论,必然是银月十字军当年发动的那场叛乱,不仅仅是改变了帝国的政治结构,顾子岚研究过这段历史,发现之前绝大多数前代历史遗留问题都在这个时期解决,无论是开拓太空,重修律法,还是大力倡导各性别平等,那段时间帝国发展速度之快远超当代,当然,绝不能说这段时间联邦在吃干饭,银月十字军将高速发展的科技之运用在帝星,其他占领的星球生产力仍然十分低下,而联邦致力于推动星球共同发展,这一点值得赞扬。

交完卷子之后,顾子岚只感觉神清气爽,她深吸一口气,却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好在两人速度都不快,顾子岚很快就稳住身体,“子岚,考的怎么样?”那人先向她打起了招呼,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眸色极浅,像一块无机质玻璃,笑起来时玻璃化为了秋水,闪着动人的光。顾子岚无数次感慨这人生错了性别,这样动人的的一张脸偏偏是个alpha,如果个omega,但凡是个beta,不知道会吸引多少alpha为他疯狂,可惜,这个世界并不倡导同性别相恋,alpha之间有天生生理上的排斥,比omega之间排斥更厉害。

“还不错,你呢。”顾子岚笑眯眯地问道,比起叶泽不笑也风情的桃花眼,顾子岚圆滚滚的杏眼总带着几分可爱的稚气,“也还不错。”顾子岚正要说点什么,就有几位omega走过来和叶泽搭讪,于是顾子岚非常识趣地让开,叶泽不仅是长得很好看,他同时也是一位A级alpha,如今帝国领土比起阿瑞斯时期扩大了数十倍,但顶级alpha的数量依然十分稀少,哪怕是在帝星,A级alpha的数量也不超过万分之一,在这个较为边远的城市,叶泽自然十分吸引omega。

不过叶泽从来不会让她等太久,没过多久顾子岚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不需要回头她也知道是叶泽,于是笑着打趣道,“不愧江城第一美人,桃花运真是旺盛。”江城是这座城市,同时也是他们学校的名字,她来这个学校第一天就看到了叶泽被十几个omega轮流告白,一开始她和叶泽并不是一个班的,然而月考之后她就拿下了状元,叶泽申请来她的班级和她当同桌,这次经历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个天才,后来被叶泽找来的题目虐的怀疑人生,那时她才知道这个学校的大多数人只想拿个毕业证,老师出的题目自然非常基础。

“原来我不是天才,”顾子岚有些苦恼。

在那之后,叶泽之后一直是她的同桌,和她分享其他学校的高难题目,两人同时定下了帝都大学的目标,后来顾子岚才知道这所学校大多数人都是直升,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而叶泽和她一样也是半路转来的,所以不少人都以为他们俩是青梅竹马,有她在的时候,连找叶泽的omega都少了很多,当然,这些事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送你回家吧。”

顾子岚摇了摇头,“今天有点事,就不用麻烦你送我了。”叶泽听罢也不再勉强,“如果收到了帝都学院的预录取,记得向我报喜。”顾子岚挑了挑眉,“你这是对我没有信心?”两人对彼此的实力知根知底,在知识储备方面不相上下,当然,这也要感谢叶泽,如果没有他,自己一开始就不会定下去帝都学院的目标,更不会有今天的自己。

叶泽淡笑不语,“再见。”

顾子岚挥了挥手,走向了另一条路。

今天阳光很好,和三年前不同,从医院醒来后顾子岚已经没有任何有关车祸的记忆了,不仅是车祸,以前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三年来除了会隐约梦到医院的消毒水味,一点也没有恢复记忆的征兆。

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来了。

顾子岚叹了口气,轻嗅怀中捧花的清香,她能从车祸中活下来可以说是运气非常之好,但她的父母就没有这份幸运,看着墓碑上照片,尽管失去了所有以前的记忆,但想到他们是她的父母,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悲伤,把两束花放在墓前。

“跟了我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见见吗?”

………………

森垣星。

这颗在帝国版图都称得上遥远的星球上,森林覆盖率相当之高,人类的聚集地只有陆地面积的百分之十,好在这颗星球的总人数也很少,人口密度倒也算不上高,开发程度较低,但好在中心城市科技发展倒是不错,很多帝星的贵族也会选择来这颗星球度假。

黑袍人第一次踏上这个星球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虽然没有曾经呆在那个人身边的那种悸动,却也是在他身上很久都未能出现的变化。

“是你吗?”他内心喃喃道,没有人回答他,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仔细感受着什么,而在这段时间,他似乎成为了一棵树,一朵花或是一颗石头,与周围人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就算有人经过这里,也不会注意到他。哪怕是帝国最机密的检测仪都会把他和环境混为一体。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夜晚的森林总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可他却像是丝毫不在乎似的,坚定地像森林深处迈进,可惜没过多久,一只羽箭打断了他的步伐。

“什么人?”原本黑沉的森林亮起了很多火把,在听到异响的一瞬间,裹着黑袍的人立刻把脸低了下来,只露出了苍白的下颚。嘈杂声很快平息了下来,走出了一位面部慈祥而又不失威望的白发老者。“外乡人,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见黑袍人没有任何反应,老者继续说,“这片森林晚上很危险,吞噬了所有夜晚经过的旅人,为了避免有人意外闯入所以……”

所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他不见了!”

只见黑袍人站的地方已经空了,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吵闹起来,人们眼睛四处搜寻很快发现站在人群外的黑袍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而下一秒,他再一次凭空消失。

“这座森林里有……”黑袍人没有听到身后那个老者大声的呼喊,今天他的血液比平常要热一些,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信号。否则,在那群人拦着他的时候就应该是一群死人了。

不知何时开始,森林开始起雾了,雾中带着一些能让人恐惧的味道,他很熟悉这个味道,或者说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味道了。渐渐地,雾气逐渐变浓,终于,一座残败的建筑显现出来。浓稠的雾气如同腐坏的棉絮,裹着森林深处腐烂的气息,将城堡层层缠绕。扭曲的古槐张牙舞爪地攀附在残墙上,枝桠间垂落的灰白色藤蔓,像极了裹尸布上垂落的绷带。坍塌的塔楼顶端,半截锈迹斑斑的铁旗杆还在,却只剩一缕残破的黑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尖锐的呜咽。

干涸的护城河底部布满人类骸骨,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死死盯着闯入者。城堡外墙的砖石缝隙间,渗出暗褐色的液体,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在墙根处汇聚成小小的水洼,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穿过爬满毒藤的拱门,地砖拼花的玫瑰图案虽已残缺,却仍能辨出每片花瓣都是用红玉髓与青金石嵌成,缝隙间填着早已氧化的银粉,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二楼回廊的栏杆断成几截,断裂处露出内部中空的结构——那些看似石制的栏柱,实则是中空的铅皮裹着血晶石粉,当年每到暮色,整座回廊便会透出妖异的赤光。

宴会厅的穹顶塌了一半,却仍悬着半架水晶吊灯,百余颗菱形水晶早已破碎,只剩零星几颗还挂在扭曲的铜架上,折射的光斑落在长桌残骸上。桌沿雕刻的蝙蝠展翅纹还清晰如初,每只蝙蝠的翼膜都是半透明的琉璃,即便残破,仍能想象它们曾在烛火下投出怎样诡谲的阴影。

破碎的箭窗里,偶尔闪过幽绿色的光点,像是野兽的眼睛,又像是游荡的鬼火。城堡大门只剩半边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不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视,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当夜幕完全降临,整座城堡被黑暗彻底吞噬,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它扭曲的轮廓,宛如一座从地狱深处升起的阴森鬼堡。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