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镇民们只是好奇。这三人太奇怪了——朱姑娘看病从不用望闻问切,只凭指尖那看不见的丝线就能诊脉;山伙计永远站在朱姑娘三步之内,眼神警惕得像护崽的母狼;而顾师傅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一去山里就是十天半月,回来时满身疲惫,白发愈发刺眼。
直到有一天,卖包子的孙大娘亲眼看见朱雪沫在给人诊病时,突然停下所有动作,空洞地“望”着虚空,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而山崎几乎是立刻上前,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神情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那天晚上,孙大娘和更夫老李头在镇口的老槐树下聊起了这事。
“我看啊,那仨孩子心里有事。”孙大娘揉着发酸的手腕,“重得很。”
老李头吐出一口烟圈:“从外面逃难来的吧?这世道,谁心里没几道疤呢。”
“可他们还那么年轻……”孙大娘叹了口气,“尤其是朱姑娘,眼睛看不见已经够苦了,心里还装着那么多事。”
这话不知怎的就在镇上传开了。
柏垭镇是个小地方,统共不过百来户人家。镇民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懂得最基本的善恶——这三人从不多事,看病给药从不含糊,遇到穷苦人家还常常分文不取。这样的好人,不该被过去的阴影一直纠缠。
于是,一场无声的守护行动悄然开始了。
每天,都会有孩子“碰巧”经过药庐,送给朱雪沫一朵野花、一片漂亮的叶子,或者一块从河里捡来的光滑石头。他们拉着她的手,带她摸不同质地的物品,在她掌心画下简单的图案,告诉她今天镇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起初,山崎总是警惕地看着每一个接近的孩子,但渐渐地,他发现朱雪沫的笑容变多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恐惧和茫然也少了些,便不再阻拦。
而对于山崎,男人们有了自己的方式。
“山兄弟,帮个忙?”铁匠张叔扛着一根沉重的梁木,站在药庐外喊道,“这玩意儿太沉,我一个人抬不动。”
山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正在教孩子们辨认药材的朱雪沫,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渐渐地,山崎成了柏垭镇的“公用劳力”。谁家要修屋顶、要搬重物、要挖水渠,都会来请他帮忙。作为回报,他们会送来自家酿的酒、新磨的面粉,或者刚打来的野味。
男人们从不过问山崎的过去,只跟他聊庄稼的收成、孩子的顽皮、明天的天气。山崎依然沉默,但二妮注意到,他眼中的沉重似乎轻了些。
最棘手的是顾北城。
他住在深山里,很少下山,每次来都行色匆匆。镇民们不知该如何接近这个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白头发师傅”。
直到有一天,二妮想出了办法。
那是一个雨天,顾北城难得在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站在药庐的屋檐下避雨。二妮撑着伞跑过去,把怀里抱着的一坛梅子酒塞给他。
“这是我娘酿的,可好喝了!”她大声说,“朱姐姐最喜欢喝了!”
顾北城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坛酒。
“谢谢。”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