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碎的梦想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海，仿佛一个触手可及却又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梦境。语涵站在那间仅有十平米出租屋的狭窄阳台上，锈迹斑斑的栏杆硌着她的手臂，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穿透了眼前老旧街区杂乱的电线与晾衣绳，固执地投向远方——那里，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勾勒出她从小便梦寐以求的天际线。
可她知道，那个梦，正随着日复一日的琐碎与贫穷，变得越来越遥远，像指缝间的流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她出生在一个连“平凡”都算不上的家庭。父母早逝，像两片被秋风扫落的枯叶，没能在世上留下多少痕迹。她是靠着亲戚有一搭没一搭的接济和自己早早扛起的生计，才勉强读完高中。童年记忆里，是永远洗不干净的旧衣服，是冬天漏风的窗户，是看着别家孩子吃零食时喉咙里不由自主的吞咽。她渴望改变，渴望得胸腔都发痛。她幻想过穿上橱窗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礼服，住进能俯瞰整个城市的豪华公寓，拥有所有人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那不仅仅是对物质的向往，更是对一种强大、安稳、被仰望的人生的极致渴望。
十八岁那年，命运似乎第一次对她展露了微弱的善意。她遇见了陈浩。
那是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她值夜班，他进来买泡面。同样疲惫的眼神，同样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同样在这个庞大城市里挣扎求存的孤独感，让两个年轻人迅速靠近。陈浩和她一样，来自看不见希望的底层，但他眼里有火，一种不服输的韧劲。他会握着她的手，在深夜无人的天桥上，指着远处的灯火说：“语涵，你看，那些亮着灯的地方，总有一天会有我们的一盏。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们会有自己的家，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他的话语，像黑暗里点燃的一根火柴，微弱，却温暖了她整个冰冷青春。他们一起挤在闷热的群租房里，分食一碗泡面，为了省下几块钱公交费而步行数公里，在人才市场拥挤的人潮中一次次投递简历，又一次次石沉大海。他们相互取暖，在彼此的身体和誓言里，寻找对抗整个世界寒意的力量。
然而，时间冷酷地流逝，转眼两年过去了。语涵依旧穿着从夜市淘来的廉价衣服，住在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里。她和陈浩的月薪，加起来依旧徘徊在五六千元，扣除房租、水电、伙食，所剩无几。梦想中的那盏灯，似乎并未因为他们的辛勤而靠近分毫，反而像退潮的星星，愈发遥不可及。
那天，她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廉价的玻璃杯，看着一地的碎片，突然就崩溃了。蹲在地上，她没有去捡那些碎片，只是呆呆地看着。它们折射出窗外残破的光，像极了她破碎的梦想。陈浩回来，看到她的样子，连忙过来安慰：“没事的，语涵，一个杯子而已，我再给你买。”
他的安慰此刻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瘦了，黑了，眼里的火光在现实的重压下似乎也黯淡了些许。他依旧在努力，加班，兼职，从未抱怨。可是，语涵突然清晰地认识到，仅仅依靠这样的努力，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挣脱这泥潭般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