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火,要熄了。

杨三眼的意识在浓稠刺骨的冰寒中沉浮,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掺杂碎玻璃的雪水,刮擦着已经冻结的喉咙和气管。右肺被那根狰狞的冰棱贯穿的位置,每一次心搏,都牵扯起撕裂灵魂的剧痛,冰棱边缘凝结的血肉早已坏死,与尖锐的冰晶冻为一体。寒气如同亿万条无形的毒蛇,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啃噬着残存的热量,冻结着濒死的意志。肩胛深处,冰符碎屑形成的极寒锁链正在疯狂蔓延,在裂开的骨缝中肆意编织冰蓝的纹路,每一次微小的抽动,都伴随着仿佛要将灵魂都冻裂的脆响。左腿的贯穿伤早已麻木,冰毒混合着坏死组织的腐败气味隐隐逸散。

爹……那炉子烧红的影子……火星子烫在手上的痛感……怎么越来越冷……炉……炉子要熄了……

噗!他又呛出一口夹杂冰蓝色碎渣的血块,视野里冰棱的轮廓和覆盖其上的暗红血霜糊作一片混沌,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感在意识尽头摇晃,像是炉火最后的余烬。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几乎被冰毒冻结在喉管里的痛哼,从不远处被冰晶血泊和污秽包裹的一团模糊身影中挤出。

是江岌白。

承受了砧座巨震、臂骨碎裂、熔炉反噬三重摧残的他,如同被丢弃在极地风暴中的残破铁胚。右臂如同最劣质的琉璃管被粗暴砸裂,碎裂的骨茬刺穿了琉璃般半透明的皮肤,混杂着白金熔流残火、深紫污秽脓液和灰白骨粉的浆体从无数裂口缓缓渗出,又在极寒中迅速冻结成暗沉的污血冰溜,挂在支离破碎的臂膀上。那条臂骨深处,被亿万切割光丝肆虐后的空间,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孔的蜂窝,千疮百孔,白金色的熔流彻底黯淡,几乎被黑紫色的污血和骨渣冰粒所淹没。但在那一片狼藉破败的最核心深处——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白金锋芒,如同被寒冰冻在最底层的剑胚残片,死死钉在骨髓中!那是被残酷切割熔炼后剩下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脊”!它不再流淌,不再外显,只是用那最后也是最纯粹的“锋利”,死死锚定在存在的边界,对抗着意识深处那如同亿万吨永冻冰层崩塌般碾下来的巨力!

意识早已碎成了一片混沌暴风雪中的余烬,每一次挣扎的聚焦都耗费着不可想象的心神。而那点深埋骨血深处的不屈“剑脊”,成了在无边冰封地狱中维系他“存在”的那一粒绝对坐标!每一次外界的巨大冲击传来,那点锋芒便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抵抗共鸣,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跳动,将他从彻底溃散的边缘勉强拉起!

玄甲统领那冻结万物的目光穿透层层冰尘与污秽,如同两柄跨越幽冥的巨型冰川,骤然锁定了江岌白臂弯深处、那具蜷缩在污雪与血泊中的破碎身影下方!

小禾的躯体如同被随意丢弃的、打碎又勉强粘合的素胚瓷人。胸口处的衣物几乎被冻裂焚毁,露出下方惨白中透着死灰的皮肤,一道狰狞贯穿的孔洞周围,皮肉翻卷凝固,边缘覆盖着厚重的冰蓝色晶层——那是对穿而过的冰矛带走的不仅是血肉、更是一部分被钉在此世的本源气息!但这具被严重破坏的炉鼎容器下,紧贴着那冰冷冻结血污的冻土,那枚拳头大小、如同凝聚了世间一切混沌与不安、内部有万千冰蓝星火疯狂跃动的紫色碎片,正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不稳定波动!那波动混乱、扭曲,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世界本源漏洞般的、原始的“存在”感!正是它!像污血沼泽中唯一闪耀的灯标,穿透一切干扰,吸引了寒渊巡狩的目光!

那枚神孽意志高度凝聚的碎片!

嗡!!!

三叉戟戟刃尖端凝聚的、象征“寂灭”终极规则的绝对黑暗终于达到巅峰!那一点纯粹的浓缩黑暗无声地向前斩出!

永寂·斩断!

空间本身在哀鸣!声音被吞噬!光线被剥离!

一道仿佛宇宙鸿蒙初辟前就存在的绝对虚无裂痕,在戟刃前方撕裂了存在!它不是飞行,是“出现”!从统领的戟刃前,直接“延伸”到了冰巢深处那枚紫灰色混沌碎片的上方!锁定的,是碎片本身及其与更深层世界的所有锚点!斩断其存在的根基!冻结其混乱的本质!如同巨神用墨笔在画卷中抹去一道错误的线条!

极度的危险预警瞬间冲垮了江岌白几乎要彻底沉寂的混乱意识!那种感觉如同整个灵魂被无形的巨斧锁定了脊椎!臂骨深处那点沉寂的白金锋芒如同感应到灭顶之灾,骤然疯狂地搏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深深灼烧着周围的污血冰碴!一股源自生死存亡边缘的极致潜能被强行压榨出来!

嗡——!

那点白金的“剑脊”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抗拒”!

没有璀璨的光!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白金光痕!无视了他那千疮百孔的手臂内部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他仅存的半截左手掌心上!

这只左手,自肩胛骨向下,早已被石化、冰封、摧毁!皮肉化为了暗沉的劣铁死皮,五指也扭曲僵硬无法屈伸!但这道自骨髓深处搏命激发而出的白金光痕!

咻!

它如同燃烧生命熔铸的剑魂精魄,瞬间刺破掌心表面那层死寂的石化硬壳!并未形成任何实质的光芒或能量,只是极其短暂地在手掌表面,烙印下了一个极其复杂、核心为一点锐利锋芒、边缘燃烧着无形意志火焰的……赤金符印!

这道符印亮起的刹那!

那柄斜插在他破碎手边污雪里、矛尖深陷冻土、矛尾连接着杨三眼断裂残臂的断矛!

那粗糙的铁黑色矛杆表面,之前被白金熔流强行锻打重塑过的那部分核心区域,那些尚未完全褪去焦黑、隐隐透出内敛白金色泽的血纹,被这道自江岌白骨血深处投射而来的、纯粹锋芒意志烙印瞬间点燃!

嗡!!!

一道凝练、内敛、却带着某种坚不可摧之“意”的白金微光,顺着那烙印通道,瞬间传导覆盖在邪矛刚刚被重铸的矛尖核心区域!这光芒如同最纯粹的火种,引燃了其中那股经历了反复锻打、最终留存下来的、属于“破灭锋芒”的一丝雏形锐意!

这丝微乎其微、却又纯粹无比的锋芒,如同被火种点燃的最后一点灯芯,微弱,却倔强地在矛尖核心亮起!在“永寂斩痕”灭杀一切存在的法则即将触碰神孽核心、乃至斩断其下江岌白存在之根的最后一刻!

矛尖微抬!并非实体动作!而是一种基于锋芒本质的“指向”!

那点初生的、凝聚了破灭之锐的锋芒核心……对准了!

并非那斩断一切存在的寂灭斩痕!

而是斩痕下方!

那具蜷卧在冰血污雪中、正压住混沌碎片炉鼎的……小禾残躯的背脊!

刺!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银针刺破薄纱的声响!

那点蕴含破灭锋芒意蕴的微光,与江岌白掌心符印的链接瞬间被切断!如同烧断的灯芯!一道无形的、纯粹属于“穿刺”概念的力量,顺着那丝锋芒意志的传导,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作用在了小禾背心那被洞穿的创口内部!直刺她那早已被冰封、近乎枯萎的生命核心深处,那最脆弱的一点微光!

这是……最后的催化!是引燃!是……

轰!!!

小禾那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再次砸中!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要将她残存的所有存在都压进冻土深处!压向那枚散发诱人扭曲波动的混沌碎片!

她身体下方那块冰冻的污血地面,以那枚被锁定的混沌碎片为中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水面,猛地向内塌陷下去!不是崩塌!是如同被无形的漩涡狠狠吸食!一个尺许深坑瞬间形成!坑底不再是冻土!而是一片翻滚沸腾、如同粘稠沼泽般的深紫色秽流!秽流中伸出无数虚幻的黑色触须,缠绕向那枚坠落的紫色碎片!似乎要将其重新拉回那无穷无尽的混沌母巢!

但更可怕的是——

嗡——!!!

那道如同死兆星降临的“永寂·斩痕”!终于“落”了下来!

无声!无光!无质!

它本身就像是抹除一切存在的“结果”本身!并非撞在小禾身体或那枚碎片上!而是在“结果”出现的位置——一切空间规则、时间轨迹、物质能量的“锚点”被瞬间冻结、扭曲、然后如同橡皮擦掉纸面污渍般……被强行抹去!

哧啦——!

一阵极其诡异、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剥下了一层透明薄膜的细微撕裂摩擦声!

以江岌白和小禾残躯所在一丈方圆区域为核心!那里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火中灼烤的玻璃!瞬间发生了极度的扭曲、折叠!空间内残留的所有污秽冰晶、弥漫的寒气、甚至是倒灌的雪尘……都在这种规则层面的强制抹除力量下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连湮灭的光辉都未曾绽放!就直接从“存在”的世界被彻底“擦除”!

唯一可见的“结果”——那片一丈方圆的区域!连同其内部的空间结构本身!变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纯粹由深不见底绝对黑暗构成的光滑平面!如同完美的黑曜石镜面!平面上没有任何起伏,映不出任何倒影!冰冷!死寂!连光都无法逃脱!仿佛直接通往规则的虚无深渊!

被抹除的,不仅仅是物质!是那片区域所承载的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存在信息的总和!是概念上的彻底归零!

寒渊巡狩统领沉默地望着那片光滑如镜、吞噬一切的永寂黑域。覆盖着精钢面甲的头颅微微侧偏了一线,似乎透过那镜面在审视着虚无的尽头。握着三叉戟戟身的冰冷手指极其轻微地、如同摩挲着某种冰冷理石般……点动了一下。

在他那斩断永恒、冻结归墟的“寂灭之刃”降临,即将把那片空间连同其中包含的一切因果存在彻底从世间抹除的千钧一发之际——

冰晶血泊中蜷曲的小禾残躯深处!那被江岌白最后锋芒意志“穿刺”点燃的最后一点微不可查的生命微光!在被彻底抹去的瞬间!

如同最后一丝飘向绝对真空的火焰!在被抹除前的刹那……完成了它最后的献祭!

那点微渺的生命之火!被残骸下方那枚混沌碎片爆发出的扭曲力场所捕获!那枚碎片如同拥有饥饿意志的生物!在小禾生命微光即将消散的那亿万分之一秒!碎片内部疯狂跃动的万千冰蓝星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鲨,瞬间朝着那点生命微光猛扑过去!疯狂撕扯、吞噬!

轰——!!!

这微不足道的生命核心被混沌碎片彻底吞噬的瞬间!碎片内部混乱无序的力量平衡,似乎终于被这来自于小禾最根本生命印记的“养分”所打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那些跃动的冰蓝星火猛地亮到极致!仿佛要将碎片内部的黑暗都点燃!

下一秒!永寂斩痕降临!绝对抹除!

但!

在被抹除的深渊边缘!在那深不见底的永寂黑域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被强行吞噬、消化的那一丝属于小禾最后生命气息与印记的能量!在混沌碎片的内部核心!如同滴入浓硫酸的最后一滴催化剂!

碎片内部无穷的混乱、驳杂、彼此冲突的规则力量在这一丝极其特殊、与碎片来自同源、却又带着生命烙印的“引子”催化下!发生了……融合?!

嗡!!!

不是爆炸!是……一种极其短暂、却又绝对刺目的内源性光芒爆发!

那枚处于抹除黑域中央的混沌碎片!在绝对抹除的规则降临到其核心的最深处那一刻!它内部那万千疯狂跃动的冰蓝星点中心,一点极其深沉、仿佛能吞没一切色彩的黑暗核心,猛然亮了一下!如同被强行点燃的煤芯!这一亮之下,碎片内正吞噬小禾生命残余的混乱能量,如同被无形的规则熔炉捕捉、束缚!碎片本身无法承受这种来自内部核心的、强制统合“规则”的可怕力量!

嗤啦!!!

碎片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惨白色裂痕!无数点细小的冰蓝星火从裂痕中拼命溢散!而在碎片崩溃的瞬间,一缕极其精纯、却又充斥着最深混乱与寒冷源质的气息——混合了神孽本质、小禾生命碎片、冰寒神符规则的“新柴薪”——如同被点燃的引信!顺着吞噬的生命印记那唯一的联系!瞬间跨越了崩灭的时空罅隙!如同无形的毒藤!狠狠扎进了距离黑域抹除区域最近的……

那具残破如同破风箱般呼哧喘息的躯体!

杨三眼!

噗!!!

正蜷缩在冰棱堆里大口呕血的杨三眼,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攻城槌正面轰中!猛地向后倒撞在刺骨的冰壁上!他本就布满冻结暗血的胸膛正中心!那层仅存的最外层残破棉袄瞬间气化!皮肉如同被投入熔炼炉的凡铁,中心位置骤然亮起一团极其诡异的、中心漆黑如墨、边缘燃烧着冰蓝色火焰与紫黑色雾气的三重光焰!

“呃——嗬嗬——!!!”无法形容的剧痛!超越了冰棱贯穿肺腑!超过了寒毒蚀骨!那是源于存在本源的碾压感!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强行塞入了一个由无数破碎刀刃构成的冰冷漩涡中疯狂搅拌!

那枚混沌碎片被点燃后强行熔炼产生的“混乱薪火”,以他被贯穿的心口为宣泄口!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冰冷、沉重、同时又夹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生命气息的磅礴力量,如同决堤的冥河,瞬间冲垮了他体内所有残存的抵抗!

这股力量首先撞上了他肩胛深处那些疯狂蔓延的冰符神能锁链!属于寒渊巡狩的冰寒秩序规则与碎片薪火的混乱本源如同两头在血管中冲撞的巨兽!冰蓝色的神能锁链瞬间被混乱力量染上缕缕紫黑色的污痕!但寒渊之力何等霸道!锁链爆发出更强烈的冰蓝光芒,疯狂绞杀着入侵的污秽!两种力量的疯狂对冲在杨三眼肩胛骨内炸开!

咔嚓嚓——!!!

杨三眼那本就布满了裂痕的肩胛骨!如同被两柄万斤巨锤狠狠夹在了中间!发出了清晰刺耳的碎裂声!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整个肩膀周围的血肉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扭曲、变形!皮肤表面瞬间鼓起无数个可怕的气泡又瞬间破裂!喷溅出黑红色与冰蓝色混杂的脓浆!

“吼——!!!”一声不似人声、如同野兽被活剥了皮后的惨嚎冲破了他冻结的喉咙!这声音在喉咙口就被涌出的鲜血和冰渣阻塞,化为更加可怖的咯咯怪响!

这还只是开始!

这如同冥河倒灌的混乱本源与冰寒神能交织的恐怖力量洪流,在碾碎了他右肩骨骼后,依旧如同失控的远古战车!顺着他的脊椎!沿着他断裂的肋骨!毫无阻挡地向下冲刷!

所过之处!他的筋肉纤维如同风化的烂棉絮被狂风扯碎!血管瞬间鼓胀爆裂!骨骼发出被碾碎的脆响!身体内部几乎变成了一滩被高压冰水冲刷着的血肉冰渣混合物!

轰隆!!!

他的身体内部仿佛真的爆炸了!胸腔猛地向外臌胀!如同打气过度的破皮囊!肋骨发出断裂的悲鸣!皮肉撕裂!暗红色的、带着冰渣的血肉组织与内脏碎片如同被高压挤出般从撕裂的创口和口鼻中猛烈喷射出来!形成一片恐怖的血肉喷泉!而其中大部分,都被那喷发的混乱能量强行点燃、气化!化作黑紫混杂的恶臭烟雾弥漫!

整个冰巢废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肉喷发震得一颤!弥漫的冰尘被冲开一个短暂的空洞!

“嗬……嗬……” 杨三眼的身体如同被彻底剔除了骨架的烂肉口袋,软软地坍缩下去,仅剩头颅和一小部分脖颈勉强搭在冰棱边缘。破裂的胸膛敞开着巨大的空洞,断裂的肋骨如同狰狞的断矛向四周支棱着,洞穿了一个模糊的血肉空腔。冰蓝与紫黑色的浑浊光流在那破洞内部深处交织、翻腾、啃噬着他最后残存的一点东西。每一次闪烁,都带起皮肉的抽搐与骨骼碎渣的掉落。

他的头半歪着,眼睛半睁着,但瞳孔已经彻底散了,映不出冰晶,映不出血污,也映不出那悬于混沌深渊之上、冰冷注视着他“燃烧”终结的玄甲身影。唯有油灯下爹佝偻的身影还在意识残存的黑暗边缘摇晃,炉火通红,火星子在脸上燎的疼……“火……炉……火……” 碎裂的嘴唇下意识地嗫嚅着,吐出最后一丝裹着血沫的热气。

冰巢之中,一片狼藉的污秽冰泥间。

在那片被“永寂斩痕”强行抹除出绝对黑暗镜面的死域边缘,江岌白那残破的身躯如同在飓风过后的废墟中勉强挺立的孤石。

冰冷污雪混着灰白的冻土和暗褐冰碴,糊满了他半边僵硬的身体。右臂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更像是一截在废土里浸泡千年的朽木,焦黑、冰封、破裂,无数伤口如同干涸河床上张开的狰狞龟裂,深处冻结着暗紫色的污血、碎裂的骨渣和彻底黯淡凝固的白金熔流残渣,如同火山爆发后凝固的岩浆岩。只有臂骨最深处那点被逼出的、如同残剑脊骨般死死钉在存在边缘的白金锋芒原点,还在无比艰难地、一次弱于一次地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冰寒法则进行着无声的对抗!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如同重锤敲击他早已破碎的魂灵深处。

他灰败、沾染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似闭非闭,嘴唇被寒气凝成青紫色,紧抿着。剧烈的冲击震得他头部伤口再次裂开,血线顺着额角滑落,在冰冷的脸颊上冻成暗红的冰痕。

那双深陷的眼睑之下,干涩的眼球无意识地转动着,没有任何焦距。意识早已沉沦在无边冰海与混乱意志交织形成的漩涡深处。只有偶尔几束自臂骨深处锋芒搏击而泛起的微弱涟漪,才如同沉入万丈深渊即将溺毙之人指尖最后的勾动,勉强牵动一下濒临彻底沉寂的神经末梢。

噗通…噗通……

微弱的搏击在臂骨深处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冰巢入口处,那如同亘古冰川雕琢而成的玄甲统领身躯纹丝未动,覆盖着厚甲的手臂稳定如磐石。那柄凝聚着寂灭法则的暗沉三叉戟斜指地面,戟刃尖端那点象征“无”的极暗光点微微浮动着,如同深渊中的灯塔,默默扫视着冰巢内一片狼藉的废墟和那个正在微弱搏动的白金原点。

覆盖着精钢面甲的头盔缓慢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视线掠过了杨三眼那滩彻底失去声息、胸膛被炸成空洞、只余残破头颈的惨烈终结;掠过旁边冰血混合的污秽中毫无生机、如同破烂布娃娃般的小禾残骸(她那点最后催化了碎片混乱的生命印记已然彻底消逝);最终,那道仿佛能冻结时光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牢牢钉在了冰巢中心区域,那唯一还在用微弱而执拗的“搏动”宣示着“存在”的……江岌白臂骨深处那点锋芒原点上!

斩痕的黑域如同墨玉镶嵌在冰晶世界,冰冷光滑,毫无生气。而在那死寂黑域的边缘,一层极其暗淡、如同初生薄雾的混沌气息缓缓从被规则抹平的“镜面”边缘渗出、弥漫开来!这些气息混合着之前被抹除的区域无法完全净化的能量残余——主要是神孽本源被打碎蒸发后的残渣——以及此处冰巢结构因连续破坏而变得极其脆弱的空间介质!

这层混沌的雾气初时不显,带着灰白夹杂着细微紫黑光点的色调,但仅仅是存在着,就在无形中侵蚀、扭曲着周围的空间!光线靠近这片区域便发生曲折,冰棱的倒影在雾气边缘破碎成万花筒般的畸变,空间的稳固感在这里摇摇欲坠!

冰巢外,寒渊统领的目光在那些缓慢弥漫的混沌雾气上停留了片刻。那柄暗沉的三叉戟被他覆盖细鳞甲片的手掌稳稳提起,冰寒的神能如同无形的巨轮,开始在周围的空间里碾动低鸣。

就在此时!冰巢更外围的残垣断壁深处!更高更远的上方!某种更加沉重、更加庞大、如同整个冰层穹顶开始不堪重负而呻吟的声音,缓缓滚了过来!

“呜…嘎啦…嘎啦啦…”

是冰层持续断裂拉伸!而且绝不止一处!

显然,“弑神之胚”的蜕变气息,神孽意志核心碎片被点燃后引发的混乱能量爆发,以及“永寂斩痕”对规则层面的强行抹除……这些恐怖力量于此地的集中爆发和碰撞,其累积的破坏力已远超这处本就经历过核爆和反复蹂躏的冰巢所能承受的极限!

毁灭的灾难,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桶,即将连锁引爆!神孽仅仅是被激怒了而已,真正的苏醒尚未开始,更大的崩塌正在迫近!

江岌白臂骨深处,那点在冰寒法则、神孽混乱残余和空间崩塌三重压力下苦苦支撑的锋芒原点,搏击再次猛地一滞!如同被巨掌捏住了心脏!光芒骤然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