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帮我拿下桌上的水杯，我口渴。”
我正弯腰拖地，听到陈峰的声音，习惯性地直起身。
“来了。”我应着，擦了擦手，准备去给他倒水。
可就在我抬头的瞬间，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客厅的沙发上，那个我照顾了二十年的盲人丈夫，正举着手机，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屏幕上红红绿绿的股票K线图。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支要涨，得赶紧补仓。”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1
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我像个傻子一样，伺候着一个骗子。
我的丈夫陈峰，在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瞎”了。
一场离奇的车祸，没有外伤，没有内伤，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可他就是看不见了。
我们家当时穷得叮当响，我爸妈急得一夜白头，陈峰的父母更是天天坐在我家门口哭天抢地，骂我是丧门星，是我克了他儿子。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看着病床上绝望的陈峰，他说：“如烟，我成了废人，配不上你了。你忘了我，去上大学吧。”
我怎么可能走？他是为了给我送录取通知书才出的门。
我哭着撕掉了那张能改变我一辈子的纸，我说：“陈峰，你别怕，我就是你的眼睛，我养你一辈子。”
于是，我退了学，嫁给了他。
二十年来，我打三份工，从清洁工到洗碗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我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他。我每天给他读书读报，给他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春天花开了，夏天树绿了，秋天叶黄了，冬天雪白了。
我以为我们的爱情感天动地，我以为我的牺牲是伟大的。
可现在，现实给了我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我看着他那双比谁都清明的眼睛，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陈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陈峰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仅仅是一瞬间，随即他就恢复了那副我熟悉的、空洞而茫然的表情。
他摸索着，转向我的方向：“如烟？怎么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了。”
他还在演！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演！
我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刺眼的K线图，像一把把尖刀，扎进我的心里。
“这是什么？”我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声音嘶哑，“你不是瞎了吗？你不是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吗？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陈峰的脸终于白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那副装了二十年的盲人面具，再也戴不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继续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我。
可他没有。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我二十年没敢直视的眼睛，此刻正冷漠地看着我。
“既然你都看到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那我也就不装了。柳如烟，我们离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