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四点，龙眠水库。
水面像一块黑色的绸缎，没有一丝波纹。远处的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融在夜色里。
我坐在钓箱上，调整了一下头灯的角度。
光柱划破黑暗，精准地照亮了竿尖上那一点微弱的荧光。
左手边的手机屏幕上，弹幕正以缓慢的速度滚动。
【主播动一下啊，屁股黏住了？】 【别吵，荆神在和鱼斗法呢。】 【当前在线人数：58341】
我没看弹幕。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水里。我在等一个信号，一个属于我和那条潜伏在水底的巨物之间的信号。
我拿起旁边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因熬夜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然后，我伸手从饵料盆里捏出一小团面食，挂在钩上。动作很慢，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地呈现在镜头前。
抛竿。
动作干脆利落。
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线，铅坠带着鱼饵，精准地落入十几个小时前打好的窝点。
“噗通”一声。
细微的涟漪散开，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四周重归寂静。
就在这时，水库入口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止一辆。
刺眼的车灯光束横扫水面，像巡视的探照灯，最后停在了我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
车门打开。
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走了下来。他们的皮靴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径直朝着我的位置走来。
我没有回头。
我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水面上那个微弱的光点。
那是我的浮漂。
“荆闻？”一个沉稳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动。
“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那个声音加重了语气，“你涉嫌一桩谋杀案，跟我们走一趟。”
谋杀？
我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我缓缓转过头，头灯的光恰好照在为首那名中年警官的脸上。他国字脸，眼神锐利。
我扫了一眼他手里展开的证件，又看了一眼他们腰间鼓囊囊的装备。
然后，我抬起手指了指身边还在直播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弹幕已经疯了。
【我靠！真警察？】 【拍电影呢？主播安排的剧本？】 【不像啊，这阵仗也太大了！】 【谋杀案？荆神杀鱼算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沙哑。
“警官，从昨天下午三点到现在，我寸步未离。”
我顿了顿，视线重新回到水面。
“我在这里坐了十三个小时。我直播间里五万八千三百四十一名观众，还有‘鱼眼平台’的服务器，都是我的人证。”
为首的警官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他身旁一个年轻警察已经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鱼眼直播”App。
很快，他找到了我的直播间，“荆轲钓鱼不钓鱼”。
年轻警察把手机屏幕转向中年警官，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头儿，他……他真的在直播，已经播了十三个多小时了。在线人数，现在破六万了……”
中年警官凑过去看了一眼。
屏幕上，弹幕飞快地滚过。
【我们可以作证！主播一步都没动过！】 【对！除了上了两次厕所，就在摄像头范围内，屁股都没挪窝！】 【荆神连水都只喝了半瓶，就为了等那条青鱼！】 【警察叔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