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散了一地。苏晚棠蹲下去捡,湿透的袖口蹭到地面的积水,冷得她发抖。她想解释:“周明他发烧到站不稳,我只是……”
“解释?”顾砚舟踩住她的手背,皮鞋尖碾得她生疼,“你知不知道公司最近传你什么?说你陪周明睡才拿到项目,说你爸当年就是靠女人上位的穷画家——”
“够了!”苏晚棠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被雨水泡透的樱桃。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扎进顾砚舟心里,“我没说过话,没抢过功劳,你明知道我……”
“你知道什么?”顾砚舟松开手,后退两步。他看着她沾着泥污的白裙,看着她被踩碎的伞骨,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她也是这样,蹲在他面前,替他擦掉脸上的雨水,说“我在”。
可现在,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什么?
失望?厌烦?还是……解脱?
雨越下越大。
苏晚棠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设计稿。她的指尖被碎纸划出血珠,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唾沫把皱巴巴的纸页粘平。顾砚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凌晨两点,他改图改到胃痛,摸黑去茶水间找胃药。推开门就看见苏晚棠蜷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保温桶,盖子还冒着热气。他假装没看见,转身要走,她却突然醒了:“顾总,您胃又疼了?我煮了小米粥,温在锅里……”
“不用。”他冷冰冰地打断,“以后别多管闲事。”
那天晚上,他还是喝了那碗粥。米粒熬得软烂,姜味淡淡的,像她的人。
“顾总。”小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保安说周设计师已经送医院了。”
顾砚舟这才注意到,苏晚棠的伞早被踩断了伞骨,歪歪扭扭地倒在积水里。他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她的皮肤冷得像块冰。
“明天不用来了。”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你的辞呈,我会让HR尽快处理。”
苏晚棠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眼眶里蓄着泪水,却笑着说:“好。”
顾砚舟转身要走,却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说:“顾总,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
他脚步一顿。
“他说'别碰我'。”苏晚棠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片被风吹散的羽毛,“可我想再给他撑一次伞……就像七年前那样。”
顾砚舟冲进电梯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电梯门缓缓闭合,他看见苏晚棠还蹲在地上,怀里抱着重新粘好的设计稿。她的头发滴着水,落在设计稿上,晕开一片浅蓝的痕迹——那是鸢尾花的颜色,和他当年那把伞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电梯降到一楼,他几乎是跑着冲进雨幕。
街道上的车灯被雨水切割成模糊的光带,他摸出手机,翻到苏晚棠的号码。对话框停在三天前,是她发的消息:“顾总,明天是您妈妈的忌日,我买了您最爱吃的青团,放在您办公室冰箱第二层。”
他盯着那个未读的红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点发送。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路边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在雨夜里明明灭灭,像一只窥视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对着摄像头举起那把断伞——伞面上歪歪扭扭的鸢尾花,此刻像一道狰狞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