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鼓声不该有第二声。

可他们敲了。

第一声,地底祖灵睁眼;第二声,人心贪欲许愿;第三声……没人活下来听过。

当开发商的皮鞋踏碎祖灵禁地的界石,雾隐寨的夜便开始拧人——拧成绳,拧成结,拧成一具具脊椎反穿、四肢打断的尸体。

我外婆跪在鼓前二十年,就为堵住那声不该响的“第二声”。

如今,轮到我了。

而鼓面,正渗出血。

第一章:雾隐归途

雨是从山腰开始下的。

林晓把脸贴在车窗上,雾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蜿蜒而下,像某种无声的泪。中巴车在盘山道上颠簸,每一次急弯都让她的胃翻搅一次。母亲坐在旁边,双手紧攥着膝上那个褪了色的红布包,指节发白,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旧物,而是某种随时会炸开的秘密。

“还有多久?”林晓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快了。”母亲只答两个字,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仿佛那雾里藏着一张她逃了二十年的脸。

车终于在一个陡坡尽头停下。司机回头喊:“雾隐寨到了!就这儿下,再往里车进不去。”

林晓拎起行李,一脚踩进泥泞。湿冷的空气裹着腐叶与柴烟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寨子隐在群山褶皱里,青石垒墙,黑瓦覆顶,屋檐低垂如垂首的老人。几只瘦狗从巷口探头,呜咽一声又缩回去。

寨口立着一块残碑,苔藓爬满字迹,只勉强辨出“禁鼓三声”四个字。林晓下意识掏出录音笔,按下开关:“2024年4月3日,西南边陲,雾隐寨。当地传说,石鼓三声,一通祖灵,二许心愿,三……不可言。”

话音未落,一个蹲在门槛上的老妇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里喃喃:“债种回来了……”

林晓一怔。母亲猛地拽她胳膊,力道大得生疼:“别听,别问,别看鼓场。”

她们穿过狭窄巷道,两侧木窗陆续关上,仿佛她们不是归人,而是瘟疫。几个孩童躲在柴堆后偷看,其中一个指着林晓,脆生生地喊:“妈!是那个敲鼓人家的女儿!”

母亲脚步一顿,脸色惨白如纸。

林晓的心,沉了下去。

她忽然明白——

她们不是回家。

是来还债的。

第二章:守鼓人

外婆的小屋蜷在寨子最北的坡上,背靠黑黢黢的祖灵禁地,像一道被遗忘的界碑。

屋前没有院墙,只有几根枯竹斜插在泥地里,挂着风干的草药和褪成灰白的符纸。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火光。母亲在门口站了许久,手抬到半空,却迟迟不敢敲。最终,是林晓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昏暗,火塘里炭火将熄未熄,映得四壁影影绰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在火边的矮凳上,裹着打满补丁的靛蓝土布衣,头发白如霜雪,脊背弯成一张旧弓。听见动静,她缓缓转过头——眼窝深陷,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林晓。

“你长得像她。”外婆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石,“也像他。”

林晓知道“她”是母亲,“他”是谁,却不敢问。

母亲扑通跪下,额头抵地,肩膀剧烈颤抖。外婆没扶她,只盯着林晓,良久,从怀里掏出一串红绳——细麻混着朱砂染的丝线,末端系着一枚磨平的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