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腕上。”外婆说,“别进后山,尤其……别听第二声鼓。”
林晓接过红绳,触手冰凉,仿佛刚从坟里挖出。她犹豫着系上左手腕,绳结刚扣紧,屋角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三人同时转头。
墙角供桌上,一块巴掌大的石片静静躺着,表面刻着模糊的鼓纹。刚才,它竟自己裂开了一道细缝。
外婆脸色骤变,猛地起身,踉跄扑到供桌前,双手合十,嘴唇急速翕动,念的不是汉语,而是某种古老、低沉、带着喉音的寨语。火塘里的余烬“噗”地腾起一簇青烟。
林晓心头一紧,悄悄退到阁楼口。趁外婆仍在念咒,她蹑步上楼。阁楼堆满杂物:破陶罐、旧蓑衣、一捆捆发黄的草纸。她在一口樟木箱底摸到一本手札,封面无字,纸页脆如枯叶。
翻开第一页,墨迹已晕染,但字迹仍可辨:
“阴鼓三声,一唤祖灵,二转灾厄,三……血债归身。
切记:第二声非许愿,乃嫁祸。绳起,人亡。”
末尾一行小字,似用血写就:
“青藤寨七十三口,皆因我等贪生。罪在雾隐,永世难赎。”
林晓手一抖,纸页滑落。窗外,风骤起,吹得屋檐下符纸哗啦作响,如同无数亡魂在拍打门板。
楼下,外婆的咒语戛然而止。
第三章:裂痕
清晨的雾隐寨被一层薄雾裹着,鸡鸣稀落,炊烟懒散。林晓在阁楼熬了一夜,手札摊在膝上,那些“嫁祸”“绳结”“青藤寨”的字眼像虫子钻进脑子,啃噬她引以为傲的理性。她原计划用三个月田野调查,写一篇《西南鼓祭仪式的符号学解构》,如今却连“仪式”二字都开始发烫。
下楼时,外婆已坐在火塘边熬药,药气苦涩浓烈。母亲在院中劈柴,动作机械,仿佛要把二十年的愧疚劈进木头里。没人提昨夜的事,但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阿雅来了。”外婆突然开口,没抬头。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靛蓝对襟衫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辫子乌黑,眼神清亮,却藏着一丝疲惫。她看见林晓,嘴角扬起,又迅速压下。
“晓晓,真回来了。”阿雅声音轻,像怕惊扰什么。
林晓心头一热。童年记忆翻涌:溪边捉鱼、火塘烤红薯、两人躲在鼓场后偷看寨老祭鼓……那时鼓声庄严,从不令人恐惧。
两人走到寨后溪边。溪水清冷,映着灰蒙蒙的天。阿雅蹲下,撩水洗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白疤痕——形状竟与手札里画的“替身契绳结”一模一样。
“你妈走那年,寨里死了七个人。”阿雅盯着水面,声音压得极低,“都是在第二声鼓响后……一个接一个,拧成了绳。”
林晓呼吸一滞:“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阿雅苦笑,“说你妈是靠青藤寨七十三口人命活下来的?说雾隐寨的福,是别人的骨?”
林晓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回寨路上,喧闹声从祠堂方向传来。两人赶去,只见祠堂前空地已搭起临时台子,横幅刺眼:“雾隐民俗文化体验日——神秘石鼓祈福仪式”。几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正指挥村民搬桌椅,其中一人高声宣讲:“……我们将原汁原味还原古老鼓祭,游客可亲手击鼓许愿,每人收费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