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认出那人——石岩，省城文旅公司项目总监，也是这次开发的牵头人。他西装革履，笑容自信，仿佛站在T台而非祖灵之地。
“石总，这鼓……不能随便碰。”一位白发寨老颤巍巍阻拦。
石岩拍拍老人肩膀，语气轻佻：“老爷子，时代变了。鼓不敲，怎么变现？文化不展示，怎么传承？”
林晓攥紧录音笔，上前一步：“石岩，我是林晓，人类学研究生。鼓祭有严格禁忌，非祭日、非守鼓人，擅动会——”
“会怎样？”石岩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招鬼？还是祖灵发怒？”他环视众人，提高音量，“各位乡亲，别信这些老黄历！科学时代，鼓就是块石头，敲了能旺财，不敲，穷一辈子！”
人群骚动。年轻人眼神发亮，老人面如死灰。
阿雅拉住林晓的手，指尖冰凉：“没用的……他们只看见钱。”
当晚，林晓在屋中整理录音，回放石岩的话。突然，背景音里混进一丝极轻的“咯吱”声——像骨头在缓慢扭转，又像绳子被一点点绞紧。
她猛地抬头，望向后山方向。
黑雾深处，石鼓静默。
但某种东西，已经醒了。
第四章：夜鼓初鸣
林晓做了一整夜的梦。
梦里没有雾隐寨，只有一片焦土。断墙残垣间，七十三具尸体蜷缩如茧，四肢反拧，脊背弓成诡异的弧，每一具都缠着红绳，绳头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雾隐寨的鼓场。一个穿青布衣的小女孩站在尸堆中央，手里攥着半截绳头，仰头看她，嘴唇不动，声音却直钻进脑髓：
““轮到你了。””
林晓惊醒时，冷汗浸透后背。窗外雷声滚滚，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手指在敲打屋顶。
她摸出手机，凌晨两点十七分。录音笔还开着，红灯微弱闪烁。她本想关掉，却鬼使神差按下回放。
白噪音中，雨声、风声、远处狗吠……忽然，一声低沉的“咚”穿透一切。
那不是雷。
那声音仿佛从地底升起，带着岩石的震颤与骨髓的共鸣，沉得让人胸腔发闷。紧接着，第二声更轻，却更尖锐，像指甲刮过石面，直刺耳膜。林晓耳道一热，竟有血丝渗出。
她猛地拔掉耳机，心跳如鼓。
鼓声……响了？
可今天不是祭日，外婆也绝不会敲！是谁？
她抓起手电，披衣冲进雨幕。雨水瞬间打湿头发，寒意刺骨。寨中死寂，连狗都不叫了。她深一脚浅一脚奔向鼓场，泥水溅满裤腿。
鼓场在寨子后山腰，一块天然石坪，中央矗立着那面传说中的石鼓——高三尺，鼓面布满风蚀纹路，形如古兽之眼。此刻，鼓旁跪着一个人影，瘦小佝偻，正是外婆。
秦婆婆双手撑地，额头抵着冰冷石面，口中念诵着林晓听不懂的咒语。雨水顺着她白发流下，在鼓面汇成细流，蜿蜒如泪。
林晓躲在岩后，不敢出声。手电光扫过鼓面——她瞳孔骤缩。
鼓面正中央，竟渗出一滴暗红液体，缓缓滑落，混入雨水，消失不见。
不是雨水。是血。
她颤抖着举起录音笔，对准鼓场。就在这时，外婆突然抬头，浑浊双眼直直望向她藏身的方向，嘴唇翕动，无声吐出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