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住了,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门外传来我那一双儿女的哭喊声。
“爸爸!是不是那个坏女人要死了?太好了!”
“让她赶紧死!把沈妈妈换回来!”
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场面乱作一团。
我在一片嘈杂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衍之,永别了。
2.
再次睁开眼,是三天后。
窗外是陌生的城市街景,鼻尖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不在之前的医院了。
“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是陈叔。
他头发白了大半,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差点就真回不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发不出声音。
“放心,”陈叔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顾衍之以为你已经死了,葬礼都办完了。我动用了你父亲留下的一些关系,给你办了死亡证明,又把你偷偷转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艰难。
“你的两个孩子……在葬礼上,抱着沈若微,喊她妈妈。”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但很快,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就消失了。
无所谓了。
从我为顾衍之挡车,他却只关心沈若微那一刻起。
从我的孩子哭着让我去死,好给沈若微腾位置那一刻起。
桑榆,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的孤魂。
陈叔叹了口气,递给我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很漂亮,但不是我。
“这是国外最顶尖的整形医生做的,没人能认出你。你的新身份也办好了,叫苏晚。从今天起,桑榆这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抚上这张脸。
很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陈叔问。
我沉默了很久,脑海里闪过我躺在ICU里无助的日日夜夜。
闪过医生们围绕着我,却束手无策的叹息。
闪过顾衍之那句轻飘飘的“你能醒过来”。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陈叔的白大褂上,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陈叔,我想学医。”
我要站在这个领域的最顶端,我要让所有生命在我面前,都有被郑重对待的权利。
我要让“死亡”这两个字,再也不能被任何人轻描淡写地宣判。
3.
学医的路比我想象中要艰难万倍。
车祸给我的身体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我的右手神经受损,连握笔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对于一个想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
所有人都劝我放弃,转去理论科室。
我没有。
白天,我在学校里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所有医学知识。
晚上,我就在康复室里,一遍遍地练习着用那只不听使唤的手,去夹起一颗颗细小的黄豆。
从一颗,到十颗,到一百颗。
从黄豆,到米粒,到缝合针。
指尖被磨破,鲜血和汗水浸湿了纱布,换了一次又一次。
我从未喊过一声疼。
因为这点痛,比不上我心死的万分之一。
五年后,我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医学院博士毕业,所有人都称我为天才。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用无尽的黑夜和苦痛,为自己铺就了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