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言当众退婚的那天，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像是要将这满城的繁华与腌臜，都埋进一片虚假的洁白里。
他在我们两家联姻的订婚宴上，在数百位名流的注视下，松开了我的手，走向了他那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小青梅，温晴。
他说：“苏念，我们解除婚约吧。我爱的人是她，从始至终都是。”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插进我的心脏，然后被他毫不留情地搅了搅。我能听到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怜悯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我身上那件昂贵的定制礼服上。
我的父母脸色惨白，几乎要站不稳。而陆景言的父母，京圈里说一不二的陆董夫妇，只是冷漠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出与他们无关的闹剧。
我懂了。我不是他非娶不可的人，我只是他用来反抗家族联姻，彰显自己所谓“自由意志”的，一件华丽的牺牲品。
温晴穿着一身楚楚可怜的白色连衣裙，躲在陆景言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眶红红的，仿佛我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恶人。
真可笑。
陆景言见我久久不语，脸上划过一丝不耐，语气里带上了他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嘲弄：“苏念，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你想要的，苏家想要的，无非就是陆家的资源和地位。没了这桩婚事，你以为你还能在京圈立足？别傻了。”
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像个疯子一样冲上去撕扯。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但我没有。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看着他英俊的眉眼，看着他此刻因维护另一个女人而显得格外“深情”的模样。我将这副画面，连同我心脏被撕裂的痛楚，一同刻进了骨子里。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取下了手上那枚象征着两家脸面的鸽子蛋钻戒，随手扔进了旁边的香槟塔里。
“叮——”
一声清脆的、带着回响的碎裂声。
“陆景言，”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你说得对。是我傻了。”
傻到以为八年的陪伴，能抵得过你心口那颗朱砂痣。
傻到以为你偶尔的温柔，是爱情的证明，而不是施舍。
“祝你们，天长地久。”
我没再看任何人，提起裙摆，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我沦为全城笑柄的宴会厅。我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永远不会被风雪压垮的松。
门外，漫天大雪。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眼泪，将比我手上那颗钻石，还要昂贵。
2
离开宴会厅的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家。我怕看到父母失望又心疼的眼神，怕听到他们欲言又止的安慰。
我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坐了一夜。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看着外面被路灯映成橘黄色的雪，一片一片，不知疲倦地落下。
手机震动个不停，有我闺蜜林薇的，有我父母的，还有几个所谓“朋友”发来的、真假难辨的慰问。
我一个都没回。
直到天亮，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喂？”
“是我。”
是陆景言。他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