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动!有话好好说……”
中年警察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似乎想阻拦女人的动作。
“你不要冲动!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这么一死,所有的真相都会和你一起烟消云散,你难道不想沉冤得雪吗?”
黑发在风中狂舞,站在栏杆外的女人幽幽的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们。
眼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中年警察面色凝重,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真正心存死志的人。
旁边的年轻警员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师傅,你还管她做什么,她可是连杀十三人的恶魔,她死了不是正好为民除害……”
不等他说完,中年警察已经厉声呵斥住他。
“小刘,闭嘴!”
可等他再转过身去,就看到女人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然后毫不犹豫的便仰头倒了下去。
“这该死的世界,我再也不来了。”
天桥上的风很大,吹的柳如云耳鸣目眩。
下落的过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快,反而很慢。
慢到她可以把自己这可悲的一生完整的回想一遍。
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与父亲私奔,又未婚先孕的有了她,可父亲家里实在是贫穷,养活自己都困难,又怎么能养活的起一个计划之外的孩子。
于是她又被送回了姥姥家。
一个从未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她的存在即是错误。
被漠视,被羞辱,好像她的人生就该是这样,哪怕姥姥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可她还是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生命里唯一的动力就是姥姥。
她计划着,等着姥姥走后,她就追着而去,所以,她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所有。
就这样一事无成的长大,文凭不够,只能打些零工勉强度日。
她本就不想活,不过是因为心有牵挂才迟迟不动手,生活也算按部就班的继续着。
经过同事的介绍认识了她现任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小职员,成瑞龙。
胸无大志,每天缩在窄小的格子间里做着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两只眼睛总是羞涩的低下去,不敢抬头直视别人,嘴角总是挂着小心又讨好的微笑。
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领导同事,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好人。
柳如云也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也许她这样腐烂的人生也可以因为他而有一些改变。
也许除了姥姥,她还可以多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牵挂。
他们仅仅相处了几个月,成瑞龙便向她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浪漫的对白,两人各自忙碌一天后,在路边的一家小面馆吃着九元一碗的浇面。
成瑞龙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用手背擦擦嘴,突然对着仍在慢吞吞吃着面的柳如云说道,
“嫁给我吧。”
柳如云将面条咬断,抬起头错愕的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后,又重新低下头吃面,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好。”
两人如玩笑一般的婚姻生活便开始了。
刚开始,成瑞龙还像恋爱的时候一般,对着她呵护有加,甚至有时还会浪漫的给她带些礼物回来。
有时是精致的耳饰,有时是漂亮的项链,风格各异。
其实柳如云并不喜欢这些,但被人惦记着,总归是开心的。
可直到有一天,醉醺醺的成瑞龙将房门砸的砰砰响,柳如云揉着困倦的眼睛走去开门。
她刚上了一天的班,站的腰酸背痛,本来睡眠质量就差,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
她有些没好气的一边抱怨着一边拉开门。
“不是让你带钥匙了嘛,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没想到刚开门,迎面重重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
柳如云向后摔去,后腰猛的撞在茶几上,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蜷缩在地上发抖。
而成瑞龙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大步跨过来,扯住了她散乱的长发,迫使她的脑袋高高的扬起。
“你还敢抱怨起我来了?臭婆娘,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挣的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一顿酒的,你也配抱怨?”
说着,他便随手抓过茶几上的烟灰缸向着柳如云的脑袋狠狠的砸去。
那一夜,她的血流了满地。
第二天,脑袋上裹着厚厚纱布的柳如云呆坐在沙发上,成瑞龙紧紧抱着她,痛哭流涕的忏悔着。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昨天被领导骂了,我心情不好就多喝了一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听到你抱怨就……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离开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柳如云被他抱着,身体却下意识的一直在发抖,昨晚的他像变了一个人。
眼神冰冷而充满着杀意。
她也想走,可她能走去哪。
她和父母的亲缘并不深,远嫁到这里,除了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其他时候都并不联系。
姥姥年纪大了,她不想姥姥为自己担心。
她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人能帮她。
面对成瑞龙的哭求,她也只能木讷的应道,
“好。”
她心里清楚的很,成瑞龙现在说的全是屁话,反正她也不想活,自己一直下不去手,也许被他打死也算一种解脱。
可惜,成瑞龙并不打算如她的愿。
许是见她不反抗,反而乖巧的像条哈巴狗。
成瑞龙越发变本加厉,连求原谅这个步骤也干脆省略掉,下手也越来越狠。
第一次他失手砸破了她的额角,伤口暴露在外,上班时,总被问起是怎么搞的?
柳如云都只是苦笑着说,不小心摔了。
就算她说出真相,又有谁会相信呢?
后面成瑞龙越来越熟练的控制力道。让她外表看不出一点伤痕,被衣服遮盖着的地方却是青紫一片,没有一块好肉。
柳如云想死,可成瑞龙不让她死。
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切事情的转机,从那天开始。
邻居奶奶常带着孙女来串门,小孩子活泼好动,早就熟识,一进门便满屋子疯跑,不见人影。
而王奶奶在餐桌旁坐下,看着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客厅羡慕道,
“小柳啊,你可真勤快啊,小龙娶了你真是幸福。哪像我那个儿媳妇,懒的要命,别说打扫家了,让她洗洗孩子的衣服都懒得洗,还得用洗衣机,那多费水啊!你说是不是。”
柳如云浅浅的笑着,没有附和她的话,也没有反驳,拿出了盘自己炒的五香瓜子,又给她递上杯温水润喉。
有了水喝,邻居奶奶那喋喋不休的嘴终于停歇了一会。
喝完水,她便翘起二郎腿,抓起把瓜子,继续说起来。
不过这次却是换了个话题,
“小柳啊,不是大娘说你,你看你们小夫妻俩结婚都快两年了,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呢,有没有去医院看过?是你不行还是你老公不行?”
柳如云面上神色未变,心里却在冷笑。
成瑞龙那个狗男人,谈恋爱的时候说珍惜她,没结婚之前不会碰她,婚后又天天说很累,懒得动。
她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谁不行那不是一目了然嘛。
不过想想,要是和她说了,用不了一下午,整个小区的人都会知道,成瑞龙不行的事实。
但这样除了让她出口恶气之外,对她没有任何的实质性帮助,反而可能会激怒成瑞龙。
他又不会真的杀掉她,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她正斟酌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小女孩正好从房间里钻出来,举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发卡惊喜的叫喊着。
“奶奶!奶奶!看我找到了什么?”
柳如云望去,女孩手里拿着的,正是成瑞龙昨晚送她的那个,她昨天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没有收起来。
王奶奶装模作样的训斥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乱拿阿姨家的东西,快点放下。”
柳如云想着,不过是一个发卡而已,之前成瑞龙送她的那些小玩意她从来没戴过,他也没说什么,想来是不怎么在意的。
她便大方的道,
“没事,孩子喜欢就给了她吧,她戴着正合适。”
说着走上前,帮女孩将发卡别在了她俏皮的小辫子上。
酒红色的缎带蝴蝶结衬的小女孩的脸颊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小女孩对着柳如云甜甜的笑着,
“谢谢姐姐。”
见孩子得了礼物,王奶奶也心满意足的起身,顺手将手里的瓜子塞进口袋,拍拍手上残留的瓜子皮,带着女孩准备回家。
“哎呀,小柳,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小龙快回来了,我们就不多留了啊。”
柳如云也没什么不满,同样客套的挽留一番,将祖孙俩送了出去。
王奶奶带着女孩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下班回家的成瑞龙。
成瑞龙笑着和祖孙两个打了招呼,视线在女孩头上鲜艳的发卡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老实敦厚的模样。
待关上房门后,他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黑沉着脸看着柳如云,一言不发。
柳如云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熟练的闭眼,等待着痛楚的降临。
可成瑞龙却迟迟没有动作,定定的看着她。
柳如云闭着眼等待着,最后只听到了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她缓慢的睁开眼睛,屋子里光线逐渐暗淡下去,寂静无声。
她的瞳孔里映照着空荡的房间,和她一样的死气沉沉。
成瑞龙去哪了?她并不关心。
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的深夜,男人才喝的酩酊大醉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