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风暴将至。
她记得,就是今日,晌午过后,那个自称是她“生母”的农妇赵氏,会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上演一出“骨肉分离十七载,终得相见”的苦情戏码。而王瑾仪,则会“恰好”在场,用她那无懈可击的柔弱与善良,将这场换女风波,引向对王宥仪极为不利的方向。
“女公子,今早想梳什么发式?”春晓拿着玉梳,轻声问道。
王宥仪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冽入骨的弧度:“简便些即可。今日,或有客至。”
话音甫落,院外已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夹杂着妇人悲切的哭嚎声,由远及近。
来了。
王宥仪起身,理了理衣袖,姿态从容地走向门外。春晓有些不安地跟上。
院子里,已聚了些许仆从。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鬓发微乱的妇人,正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正是赵氏。
“我苦命的儿啊!是娘对不起你!当年……当年在‘慈安堂’(注:虚构的医馆或产育之所),黑心肝的稳婆,她、她故意将你和那张氏的女儿调换了啊!”赵氏涕泪横流,手指颤抖地指向闻讯赶来的王张氏(养母),“是她!用她的女儿,换走了我的心头肉!享了这十七年的富贵!”
王张氏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指着赵氏,气得嘴唇哆嗦:“你、你胡吣!我生产时,那层楼只我一人!何来调换一说!休要污我清白!”
“错了?我生产的楼层当时就待了我一个产妇。”王张氏声音尖利,带着被污蔑的愤怒与委屈,“是一场故意偷换!”
王宥仪冷眼旁观。好一场双簧。王张氏的“委屈”是真的,因为她确实不知情,这一切,皆是赵氏与那背后之人早已策划好的阴谋。而赵氏的“悲愤”,更是演得情真意切。
这时,王瑾仪适时地冲了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王张氏,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得恰到好处,甜美柔弱,我见犹怜:“阿娘!您莫急,莫气坏了身子!这位……这位婶子,话不可乱说,事关我阿姊清白,事关琅琊王氏门风,岂能凭你一面之词……”
她转向王宥仪,眼神充满了担忧与无助,仿佛一只受惊的幼鹿:“阿姊,你莫怕,定是这妇人弄错了……”
若依前世,此时的王宥仪,骤闻巨变,心神俱震,再被王瑾仪这番“维护”一衬,更显得举止失措,近乎默认。
可现在……
王宥仪缓缓步下台阶,步履沉稳,裙裾不动。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赵氏,扫过王张氏,最后,落在王瑾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位身处风暴中心的嫡长女身上。
她竟轻轻笑了一声。极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哦?”王宥仪开口,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你说,你是我的生母?”
赵氏被她这平静无波的态度弄得一愣,哭声都噎了一下,才忙不迭点头:“是、是啊!我的儿,你脖颈后,是否有一枚殷红小痣?那是娘生你时就有的!”
此事隐秘,若非至亲,如何得知?围观仆从中已响起窃窃私语。
王宥仪却不答,只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王张氏:“阿娘(指养母),您方才说,您生产时,所在楼层,唯有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