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噩梦初醒
我又一次从那个噩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了额发，后脑的伤口隐隐作痛。梦里，总有一双手在我身后，然后是一阵剧烈的推力，我失去平衡，额头撞上冰冷的石头。最后看到的，是苏晴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站在我身后的，只有她。
“姐，你没事吧？”人未至，声先至。肖丽丽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我的病房，脚步轻巧得像只猫。
我没应声，只是眯眼看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穿着剪裁合体的连衣裙，质地一看就价格不菲，是母亲能给的那种精致生活。而我，跟着父亲和爷爷奶奶长大，活得像个野草。
“妈让我给你送点汤。”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手指白皙纤细，没有一点茧子，“你头还疼吗？”
“死不了。”我扭过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又是这种怜悯，这种高高在上的关心。从小到大，她每次来都这样，带着母亲给的钱和食物，还有那些听起来像是炫耀的安慰。
“姐，你真的应该小心一点。”丽丽轻声说，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医生说如果再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会摔倒在那种地方呢？”
怎么摔倒的？我闭上眼睛，那天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苏晴约我去河边散步，说傅康有事想告诉我。我暗恋傅康三年了，从高中到现在大学，这个消息让我一时冲动就答应了。然后就在那个偏僻的河岸边，在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傅康发消息时，背后突然一股力量推来——
“意外而已。”我淡淡地说，不想多解释。没有人会相信我。在所有人眼里，苏晴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是个性格乖张、不知感恩的人。
丽丽叹了口气，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妈给你的生活费，她本来想亲自来看你，但是公司最近有个重要项目...”
“放下吧。”我打断她，“替我谢谢她。”
病房里一阵尴尬的沉默。丽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为什么每次我都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拥有了我从未得到的母爱？
“你...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丽丽最终轻声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我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情绪。拳头攥得发白，后槽牙咬得生疼。我不是恨丽丽，我是恨那个永远学不会好好说话的自己。
爷爷奶奶爱我，这我知道。但他们爱我的方式就是溺爱，是无条件的纵容。小时候我打碎邻居家的玻璃，他们不但不批评，还夸我力气大；我和同学打架，他们第一反应是质问对方是不是欺负我了。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逐渐变得蛮横无理，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我转。
直到上了学，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同学们不喜欢我的霸道，老师们不喜欢我的任性。只有苏晴主动接近我，说羡慕我的洒脱不羁。现在想想，她可能只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正好能衬托她的善良体贴。
至于母亲...她曾经在我七岁那年来看过我，想接我回去。那天我刚好和邻居小孩打架，一身泥土，嘴里还嚷嚷着脏话。她看我的眼神，我至今记得——那种震惊、失望，最后归于冷漠。从那以后，她再没提过接我回去的事，只是定期打钱，偶尔让丽丽来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