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指挥室的空气像凝固的星冰，只有UZ8的散热风扇在发出微弱的嗡鸣。林砚坐在控制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的旧疤——那道三年前和洛北尘在天狼星域并肩作战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隐隐发烫。全息雷达屏幕上，天狼星域的区域已经被一片厚重的红色“失联”标记覆盖，只有一个微弱的信号点在边缘闪烁，像风中残烛。
“少将，信号有反应了！”陈默突然扑到雷达前，手指点在那个闪烁的信号点上，“是洛北尘少将的旗舰‘天狼号’！正在发送加密坐标，还有一段语音！”
林砚猛地直起身，作战服的肩线绷得笔直。UZ8的解码进度条飞速跳动，屏幕上先跳出一串坐标：“天狼星域X-73象限，距离碎星42光年，虫群主力聚集区”。紧接着，洛北尘沙哑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林砚……听着……它们不是普通虫群……能穿透空间……跃迁屏障拦不住……我已经……把虫群引到陨石带……最后坐标发给你……守住碎星……别让人类……断了火种……”
语音戛然而止，信号点瞬间消失，天狼星域的红色标记彻底覆盖了整个区域。指挥室里一片死寂，陈默的眼眶通红，手里的战术板捏得发白。林砚盯着那串坐标，手指在控制台上反复摩挲，直到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他和洛北尘在军校时约定，要一起守住联邦的边疆，一个守天狼，一个守碎星，可现在，天狼没了，洛北尘也没了。
“UZ8，分析坐标区域的空间波动。”林砚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计算虫群从该区域抵达碎星的最短时间。”
“分析完毕。”UZ8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坐标区域空间波动频率与‘黑雨’样本完全匹配，虫群可通过空间穿透缩短跃迁距离，预计抵达碎星时间：72小时±3小时。”
72小时。林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被冷静取代。他抓起对讲机，按下联邦总参谋部的加密频道：“这里是碎星少将林砚，紧急求援！天狼星域已沦陷，洛北尘少将牺牲，虫群主力可穿透空间跃迁，预计72小时后抵达碎星！请求立刻增派3艘‘巨鲸级’护卫舰、500吨‘蝰蛇’纳米涂层、10套电磁爆破装置！重复，情况紧急，关乎人类火种存续！”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片刻，传来陆明远元帅疲惫的声音：“林砚，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联邦的主力舰队都在阿尔法主星防御核心星域，抽不出兵力支援碎星。你那边不是刚完成陨石链防御带吗？先依托防御带坚守，议会会尽快讨论支援方案。”
“尽快？”林砚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重重拍在控制台上，“72小时！虫群72小时后就到！防御带只有基础涂层，没有电磁爆破装置根本挡不住空间穿透！陆元帅，洛北尘已经用命给我们争取了时间，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碎星步天狼的后尘吗？”
“林砚！注意你的态度！”张诚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谁知道你说的虫群是不是编造的？说不定洛北尘是指挥失误丢了天狼，你想趁机骗走军事资源！碎星的氦-3产量要是掉了，你负得起责任吗？议会决定，驳回你的求援申请，全力保障主星防务！”
通讯被强行切断，屏幕上的总参谋部标识消失，只剩下碎星的雷达图。林砚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指节泛白，作战服上的将星在冷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早该想到，联邦只会把碎星当成资源殖民地，在生死关头，根本不会管边疆的死活。
“少将，议会还是不批？”陈默的声音带着绝望，“那我们……我们怎么办？防御带撑不住72小时的……”
“靠自己。”林砚转身，走到指挥室的储物架前，取下一个黑色的存储芯片——里面存着从“晨曦号”到“远航者号”的所有黑雨影像、洛北尘的最后语音、还有虫群空间穿透的光谱分析数据。“议会不告诉民众真相，那我们来告诉。”
他把芯片插进控制台，调出碎星的民用通讯网络地图——包括矿场的广播系统、居民的个人终端、甚至是空港的公共屏幕。“陈默，通知技术组，把这些资料整理成易懂的视频，去除所有加密标记，用碎星的所有民用频道循环播放。另外，让矿工把资料刻成存储芯片，装在空投舱里，投到碎星的每一个矿场、每一个居民区——就算议会封锁信号，我们也要让民众知道，黑雨要来了，我们需要所有人一起守碎星。”
“可是少将，这是违抗议会的信息封锁令！”陈默连忙阻止，“议会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给您按上‘煽动民众’的罪名，甚至派舰队来抓您！”
“煽动民众？”林砚冷笑一声，点开一段“远航者号”的影像——黑色的雨滴穿透护盾，船员在惨叫声中被融化，船壳像蜡一样变形。“这不是煽动，是告知真相！民众有权利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有权利选择是逃跑还是反抗！议会想把民众蒙在鼓里，让他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着虫群来杀，我做不到！”
他按下视频播放键，碎星的民用频道瞬间被这段影像覆盖。矿场里，正在挖矿的矿工们停下手里的活，盯着矿道壁上的广播屏幕，脸上满是震惊；居民区里，人们围在公共屏幕前，有的尖叫，有的哭泣，有的拿出个人终端记录视频；空港的工作人员看着屏幕上的虫群数据，开始自发地检查防御设备。
技术组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第一批刻好的存储芯片被送到空港。矿工们背着空投舱，爬上防御炮台的顶部，用力把舱门推向天空。空投舱带着白色的降落伞，像蒲公英一样飘向碎星的各个角落，每一个舱里都装着黑雨的真相，装着碎星的希望。
林砚站在舷窗边，看着那些飘向远方的空投舱，手指轻轻敲着窗沿。陈默走到他身边，递上一杯热咖啡：“少将，议会的通讯又打来了，说您‘违反信息管制’，要您立刻停止播放，否则就派问责舰队来碎星。”
“让他们来。”林砚接过咖啡，却没喝，目光仍落在那些空投舱上，“等他们的舰队到了，虫群说不定已经到碎星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怕议会，是组织民众准备防御——矿工熟悉矿道，可以在地下挖避难所；技术兵可以帮忙检修炮台；甚至普通民众，也能帮忙搬运物资。只要所有人都动起来，碎星就还有希望。”
他转身走向控制台，调出碎星的资源分布图：“通知所有矿场，暂停氦-3开采，优先开采钛金矿石，用来加固防御带；医疗组准备急救物资，在每个居民区设立临时医疗点；士兵分成两队，一队守防御带，一队帮助民众搭建避难所——我们只有72小时，没时间浪费。”
指挥室的通讯器还在不断响起，议会的警告、财阀的威胁、甚至还有主星媒体的指责，说他“制造恐慌”“破坏联邦稳定”。但林砚没有再理会，他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的防御部署图和不断跳动的时间上——72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碎星200万人的生死。
就在这时，UZ8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碎星外空域空间波动异常增强，与虫群穿透空间的波动频率一致，距离碎星：50光年，正在快速逼近。”
林砚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碎星的夜空依旧平静，但他知道，平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黑色风暴。洛北尘用命换来的时间，议会不屑一顾，但碎星的民众不会——那些正在搬运物资的矿工、正在检修炮台的技术兵、正在搭建避难所的民众，他们都是人类的火种，是碎星的希望。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所有民用频道的广播键，声音透过无数屏幕、无数广播传到碎星的每一个角落：“碎星的同胞们，黑雨要来了，虫群要来了，联邦不会帮我们，但我们可以帮自己！守住矿道，守住炮台，守住每一个避难所，就是守住人类的未来！我林砚，会和大家一起，守住碎星，直到最后一刻！”
广播结束，指挥室里传来陈默的声音：“少将，所有矿场都响应了，矿工们说愿意放弃开采，帮我们加固防御带；技术兵也组建了志愿队，正在检修所有炮台；甚至有民众自发捐出家里的金属用品，用来制作防御工事。”
林砚点点头，目光落在屏幕上洛北尘的最后坐标上。他在心里默念：老伙计，你放心，我不会让碎星断了火种，更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尾焰，像是洛北尘在为他们指引方向。林砚知道，接下来的72小时，会是碎星最艰难的时刻，但只要还有人在反抗，还有人在坚守，人类的火种就不会熄灭。而他埋下的“真相”种子，终将在这场风暴中，长成支撑碎星的参天大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