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后,他看清了。

那微胖男人根本不是在进行任何人类该有的互动。他的头埋在轿车驾驶座里,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浸透了她的衣领和前胸,还在不断向下滴淌。而那个“白衬衫”,正发出满足的、湿漉漉的吞咽和咀嚼声,他的双手死死扒着车窗边缘,指尖沾满了暗红色的黏腻。

林舟的胃猛地一阵抽搐,酸液直冲喉头。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视觉带来的冲击远超心理准备,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那辆轿车后座,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似乎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抬起头。她看到了车窗外的景象,看到了那个趴在妈妈身上的恐怖身影,短暂的呆滞后,一声撕裂空气的、极度惊恐的尖叫猛地爆发出来:

“啊——!!!救命!有丧尸!吃人了!!!”

女孩的尖叫像一根针,刺破了这一隅相对沉闷的空气。然而,回应她的,并非预想中的警觉和救援,而是此起彼伏、更加暴躁的汽车喇叭声!

“嘀——嘀嘀——!!!”

“操!吵什么吵!让不让人安静会儿!”

“前面的走不走啊!按什么喇叭!”

“妈的,鬼叫什么!吓死老子了!”

巨大的喇叭轰鸣和司机的怒骂瞬间将女孩微弱的求救声淹没。长期堵塞积累的烦躁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荒谬的宣泄口。没有人在意那声尖叫的具体内容,或者,他们根本不愿去深究。

而那个趴在车窗啃食的“白衬衫”,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噪音惊动,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他猛地回过头。

林舟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皮肤是死气的青灰色,眼眶空洞,嘴角咧到一個不自然的弧度,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肉碎末。它似乎对喇叭声产生了某种反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浑浊无神的眼珠转动着,开始搜寻新的、更“吵闹”的目标。

不止它一个!

几乎是同时,前后几辆车的车门也被猛地撞开,几个动作僵硬、姿态怪异的身影钻了出来。有的穿着西装,有的套着家居服,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血迹和伤口,眼神空洞而充满攻击性。它们像是被统一的指令唤醒,开始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些持续按喇叭、制造噪音的车辆扑去!

“砰!砰!”

一具“丧尸”用头撞击着一辆狂按喇叭的越野车车窗,玻璃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另一具则扒住了一辆试图启动逃离的轿车车门,任由轮胎空转摩擦地面发出焦糊味,硬生生将驾驶员从车里拖拽了出来,惨叫声和更加疯狂的啃食声替代了喇叭……

混乱,如同滴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炸开!

林舟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手脚并用地向后缩,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一头栽了进去,然后猛地按下锁车键。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在这片骤然升级的炼狱背景音中,几乎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