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气刺破喜轿,狂风卷着砂石打得轿身剧烈摇晃。

虞清辞自己掀了盖头。

外面惨叫短促,接连响起又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同时掐断了喉咙。不过三息,彻底死寂。浓重的血腥气混着幽山特有的腐朽土腥,透过轿帘缝隙钻进鼻腔。

她指尖冰凉,覆在微隆的小腹上——那里藏着一束削薄如刃的细竹篾,还有祖母留给她的几卷特制丝线。

轿帘被一股蛮力撕开。

那不是人。一团扭曲的黑雾凝聚成人形轮廓,面部只有两个空洞,注视着轿内。它伸出由阴风凝成的手,抓向她咽喉。

虞清辞猛地向后一仰,嫁衣前襟被撕裂,露出内里寻常的青色衣裙。她毫不犹豫地扯断嫁衣上繁琐装饰的红线,又从腹部暗袋抽出三根竹篾。手指翻飞,速度快得带出残影,竹篾为骨,红线缠绕,呼吸间扎成一只巴掌大的简易纸鸢。

黑雾之手触到她颈前皮肤,阴冷刺骨。

她咬破指尖,在纸鸢双翼各点一笔,随即用尽力气将它抛向轿外肆虐的狂风。

“去!”

纸鸢脱手,非但没有被狂风撕碎,反而像一道红色闪电,逆风而上,骤然定在半空。它双翼微颤,那些混乱暴戾的风像是被无形的手梳理,竟暂时绕开了喜轿,形成一个不稳定的真空地带。

黑雾动作停滞,空洞的眼窝“看”着纸鸢。

一个身影在轿前凝聚。

墨色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衣摆无风自动。男人面容俊美至极,也冰冷至极,眼底是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死寂。他目光掠过那只悬停的纸鸢,再落到虞清辞脸上。

“纸鸢裁骨术。”凌不言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啸,“沈织颜是你什么人?”

虞清辞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迎上他那能碾碎神魂的注视。

“她是我祖母。”她停顿一瞬,清晰说道,“而我,是来与你谈条件的。”

凌不言笑了。周遭空气瞬间冻结,那点由纸鸢撑开的庇护区域剧烈波动。

“谈条件?”他缓步上前,指尖几乎碰到她的眉心,那里瞬间传来被灼烧的剧痛,“一个筑基都未完成的蝼蚁,拿什么和我谈?”

“拿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虞清辞忍着头骨欲裂的痛楚,语速极快,“你不是嗜杀之辈。幽山虞氏年年献祭,你次次笑纳,却从未真正‘享用’。你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什么人。”

凌不言指尖微顿。

她继续道:“祖母临终前告诉我,若虞家后人走投无路,可来幽山。不是作为祭品,而是作为……故人。”

“故人?”凌不言收回手,负于身后,打量她的目光多了丝审视,“沈织颜的孙女,竟沦落至虞家,成了送上门的血食?有趣。”

他挥手,那只悬停的红色纸鸢轻飘飘落入他掌心。他摩挲着竹骨,眼神晦暗不明。

“你想谈什么条件?”

“我要活。”虞清辞直视他,“不是苟延残喘,是堂堂正正地活。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

“凭你?”

“凭我姓虞,是这代家主嫡脉;凭我继承了祖母全部的‘纸鸢裁骨术’;更凭我现在站在这里,没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变成尸体。”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需要一个能在虞家内部行走,又能使用纸鸢裁骨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