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默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我。
他焦急地用手语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流着泪,把哥哥的威胁,用我们这三个月建立起来的、还不太熟练的手语,告诉了他。
看完我的比划,蒋默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我从未见过的、如同野兽般的凶狠。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擦干我的眼泪,然后用手语,坚定地告诉我:别怕。
那天晚上,他没有睡觉。他把房间里那把唯一的、用来防身的旧椅子腿,用砂纸一遍遍地打磨,把前端磨得尖锐。然后,他从背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张被他珍藏了很久的、已经泛黄的城市地图。
他用红色的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方,又画了几条复杂的、可以快速穿行的小巷路线。
做完这一切,他把地图递给我,然后在纸上写: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不要回头。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不,”我哭着摇头,用手语比划,“要走一起走。”
他深深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忽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像雨后的天空。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脸颊。
然后,他用手语,比划出了一个我刚刚学会的、最复杂的词组。
他说:我喜欢你。
**6. **
原来爱这个字,就算不用嘴说出来,也同样震耳欲聋。
在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逃亡,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清澈的眼眸,和他指尖笨拙却深情的告白。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已经把那根磨尖的木棍插在后腰,推开门,融入了夜色。我知道,他是去找我哥了。他不是去妥协,他是去解决麻烦,用他自己的方式。
那一晚,我抱着那张他画满标记的地图,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蒋默回来了。
他的一只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划伤,鲜血浸透了他的半边T恤。他的嘴角也破了,脸上带着几块青紫。
但他赢了。
他把我的旧手机和一张新的电话卡放在桌上,然后拿出纸笔,写:解决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是如何用他那清瘦的身体,去对抗我那个五大三粗的哥哥,和可能存在的、瘸子派来的帮手。我只知道,他用一身的伤,换来了我的安宁。
我拉着他坐下,翻出我们那个简陋的药箱,用颤抖的手,帮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血水和碘伏混在一起,染红了一盆又一盆的清水。他一声不吭,甚至为了不让我担心,还 cố gắng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伤口上。
“蒋默,你是个傻瓜。”我用手语,哭着对他说。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水。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笨拙地,帮我擦掉眼泪。然后,他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他今晚的第二句话。
“为你,值得。”
从那天以后,我哥再也没有打来过电话。那个世界,仿佛真的被蒋默挡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