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师尊白沐渊亲手推进八卦紫金炉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灵汐，”他用那双曾无数次抚摸我头顶的手，拂开我脸上散落的发丝，声音依旧温润如玉，说出的话却淬着冰，“能用你的仙骨救清瑶一命，是你的荣幸。”
荣幸。
三昧真火舔上肌肤的瞬间，我甚至忘了疼痛，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我是昆仑墟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徒弟。我以为他视我如珍宝，我以为他那句“为师会护你周全”的承诺，重若泰山。
原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他心爱的师妹柳清瑶被魔气侵蚀，药石无医时，我这一身与生俱来的纯净仙骨，便成了救她性命的唯一药引。
而我，也从他最疼爱的徒儿，变成了一味药。
“师尊……”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我们三百年的师徒情谊，到底算什么。
可涌上喉头的，只有一口滚烫的鲜血。
炉火越来越旺，灼烧着我的四肢百骸。皮肉、经脉、骨骼，都在这极致的高温中寸寸消融，那种痛苦，远胜世间任何酷刑。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脊椎正中的那块仙骨，正在被一点点地剥离，炼化。
炉外，传来柳清瑶虚弱而欣喜的声音。
“师兄，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
“傻瓜，”是师尊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极致的温柔与宠溺，“为你，我做什么都值得。你且安心等着，丹成了，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他们的对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比这三昧真火更狠、更准地，扎进了我的神魂深处。
原来，我三百年的陪伴与敬仰，都抵不过她的一滴眼泪。
原来，我的痛苦，成全了他的情深义重。
真好。
真好啊！
极致的痛苦，催生出极致的恨意。
我不要死！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要活着！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为今日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这股滔天的恨意，竟成了我神魂最后的壁垒，护着我一丝灵识不灭。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仙骨被彻底炼化成一滴金色的液体，与炉中其他的仙草灵药融为一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
丹，要成了。
师尊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准备开炉取丹。
就是现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残破的神魂，狠狠地撞向了丹炉的炉壁！
“轰——！”
一声巨响，八卦紫-金炉剧烈地震颤起来，炉盖被一股巨力顶开，一颗流光溢彩的丹药，裹挟着一股黑色的怨气，冲天而出！
“不好！”
白沐渊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我竟还有余力反抗，急忙出手想要截住丹药。
但我比他更快。我用残魂卷住那颗本该属于柳清瑶的丹药，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
肉身已毁，神魂俱灭。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就算死，我也要拖着这颗用我的命换来的丹药，一起下地狱！
我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意识在消散，神魂在燃烧。
最终，我力竭了，从空中坠落。
坠入了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之中。
是魔渊。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一双血色的瞳眸，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