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崩溃与契机
林筱把最后一只纸箱扔在楼道里，发出的闷响像是为她三十五岁人生奏响的一记丧钟。不是告别，是被驱逐。公司“架构优化”的冰冷词汇背后，是她这个品牌总监十年青春的被优化。
手机不识时务地响起，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一道紧箍咒。
“筱筱，上周见的那个王工程师，你觉得怎么样？人家对你印象挺好的，就是觉得你年纪不小了，事业心不要太强……”母亲赵小雅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种永不褪色的焦虑。
“妈，我失业了。”林筱打断她，声音干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更高的音调：“失业了？那正好！赶紧找个稳定的人结婚生孩子是正经！你说你一个人在大城市拼死拼活图什么？女人啊，终究是要有个归宿……”
“归宿归宿！你的世界里就只有结婚生孩子吗？”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只会用你那套过时的观念来绑架我！”
她吼完，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世界瞬间清净，只剩下心头一片狼藉。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满屋待打包的行李，感觉自己是座被遗弃的孤岛。
在整理衣柜顶层时，一个蒙尘的旧饼干盒掉了出来。里面是母亲珍藏的旧物。几张褪色的照片，几封用丝带仔细扎好的信。
最上面那张照片，是1998年春天，年轻的母亲赵小雅站在一株开得绚烂的海棠花旁，穿着时兴的红色连衣裙，笑容明亮，眼神里有光，那是林筱几乎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的、属于少女的飞扬神采。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娟秀的字迹：1998年春，于老厂房宿舍。希望未来一切都好。
希望未来一切都好。林筱摩挲着这行字，眼眶发热。母亲的“未来”，就是现在吗？就是变成一个终日为女儿婚事操心的、喋喋不休的中年妇女？
她展开一封封信。是母亲年轻时和小姐妹的通信，聊工作，聊朦胧的心事，聊对远方模糊的向往。在一封信里，母亲写道：“厂里效益越来越差了，张明想带我南下闯一闯，说那边机会多。爸妈坚决不同意，觉得纺织厂毕竟是铁饭碗。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路该怎么走……”
张明？林筱皱紧眉头，这不是父亲的名字。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个人。
所以，母亲的人生，也曾站在十字路口？也曾有过除了嫁给父亲、生下她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这个念头让林筱心脏微微抽紧。如果……如果母亲当年选择了南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些柴米油盐的摩擦，不会有无休止的抱怨，不会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她身上？是不是……就不会有“林筱”这个人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攫住了她，有好奇，有心疼，还有一种莫名的、想要触碰母亲过去的冲动。她紧紧攥着那张1998年的照片，指尖用力到泛白。
一阵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
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仿佛在急速下坠，又像是在穿越一条漫长的时光隧道。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模糊的、属于旧时代的声响——自行车的铃铛声、老式收音机的咿呀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