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砂之殇
陈晨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砖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肌肤，却远不及她此刻心中寒意的万分之一。
她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过往二十五年人生所能理解的范畴。
那是一个巨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复杂机械装置，几乎占据了整个地下空间的中心。它由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导管和精密齿轮构成，整体形状像一个竖立的、不断缓慢旋转的金属沙漏。沙漏的上下两端连接着数十条粗大的透明管道，管道内流淌着的并非液体，而是一种……朦胧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流沙状物质。
陈晨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认得那种物质。在她数次时间回溯的瞬间，在现实崩坏的裂隙边缘，她曾惊鸿一瞥般地见过类似的光芒——那是时间本身的具象化！
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个巨大“沙漏”装置的周围，如同众星拱月般，环绕摆放着数十个棺材般的透明维生舱。每一个舱体内，都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人。他们面色灰败，双眼紧闭，口鼻上覆盖着呼吸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管线。而那些管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中央的沙漏装置，将维生舱内之人身上流淌出的、微弱的金色光点，一点点地抽取出来，汇入主管道，最终注入沙漏之中。
他们不是在输送营养液，而是在抽取……生命？
“看到了？”苏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见惯了这种恐怖的麻木，以及深藏其下的愤怒，“‘时之砂’采集器，星渊集团‘永生计划’的核心。那些管道里流淌的，就是被提纯压缩的‘时间寿命’，他们称之为‘时砂’。”
陈晨的胃里一阵翻滚，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中央那令人心悸的装置上移开，看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卫生舱。
舱内躺着一位老人，头发早已掉光，脸上布满深如沟壑的皱纹，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失去水分的枯树皮，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他的生命体征监测屏上，数据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他看起来像是一具被风干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唯有胸腔极其微弱的起伏，显示着一种残忍的、被强行维持的“生存”。
但奇怪的是，老人身上的病号服腕部，绣着一个编号：T-47，下面却是一个名字：“李建国，72岁”。
72岁？陈晨难以置信地再次打量那个老人。那副模样，说是一百二十岁都有人信！他仿佛被某种力量加速了衰老，抽干了所有的青春与活力。
“72岁，那是他进入这里的年龄。”苏砚的声音冰冷地解释，“他是三年前自愿签署协议进来的。当时星渊集团对外招募‘特殊药物试验志愿者’，承诺高昂的补偿金，并保证为志愿者家属提供优的的生活保障。”
陈晨瞬间明白了：“自愿？他们骗了这些人？！”
“半真半假。”苏砚嗤笑一声，“协议里确实模糊提到了可能存在的‘生命加速消耗’风险，但用词极其晦涩，藏在几十页厚的法律条文深处，并且被那些走投无路、急需用钱的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以为最多是损害健康，没人想到会是这种……直接被当成‘人矿’，开采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