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不是真的!是噩梦!醒过来!

我拼命挣扎,空着的手疯狂掰扯那只冰冷的手,指甲在那死尸般的皮肤上划出浅痕,却无法撼动分毫,反而被一股巨力拖着向那荡漾的镜面撞去!拖鞋在地板上打滑,身体失控前倾。

铛——!铛——!第三、第四声钟响接踵而至,声音变得遥远而扭曲,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就在我半个身子几乎要没入那诡异镜面的刹那,身后传来清晰得令人绝望的——

“咔哒。”

门锁自动转动的声音。

我猛地扭头,只见那扇被我亲手反锁、并用椅子抵死的厚重木门,此刻严丝合缝地紧闭着,黄铜门把手自己优雅地旋转了一圈,锁舌落下的声音清脆得像骨骼断裂。

生路,断了。

绝望如同冰海,瞬间淹没了头顶。与此同时,一股更狂暴的力量从镜中传来,将我狠狠向前一拽!

天旋地转。感觉像是被塞进了一条冰冷、粘滑的管道,四周是扭曲破碎的光影和刺耳的尖啸。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有无边的寒冷与失控的坠落感。

仿佛历经永恒,又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所有的混乱戛然而止。我重重摔落在某种坚硬冰冷的平面上,浑身骨骼如同散架。那股甜腥味浓烈到令人窒息。

我挣扎着抬头,发现自己仍在“卧室”里。但一切截然不同。色彩被彻底抽离,只剩下单调乏味的灰白。所有家具都覆盖着厚重、静止的灰尘,空气凝滞如同琥珀。光线来自未知之源,没有阴影,没有温度,均匀涂抹着每个角落,死气沉沉。

最让我头皮炸裂的是,房间的布局是彻底镜像的。门在原本窗户的位置,床的朝向完全颠倒。这里……是镜子内部的世界?

我踉跄爬起,扑向那面原本是镜子的墙壁。此刻,它变成了一面光滑、坚不可摧的银灰色金属壁,冰冷地映照出(如果那能算映照的话)我此刻惊恐万状的狼狈。透过这面“镜子”,我能看到我原本的卧室!灯光依旧昏黄,家具依旧覆着白布,一切仿佛与我离开时无异,除了……

一个人影,正站在我那真实卧室的中央,背对着我这边(镜面),缓缓活动着手脚,姿态带着一种初学乍练的僵硬,像是在适应一具崭新的皮囊。

然后,他慢悠悠地转过身,面向“镜子”。

我的血液,彻底凝固了。

那张脸,与我一般无二。每一处细节,每一根发丝,都完美复刻。但那双眼睛里栖居的“神采”,那占据了我躯壳的“存在”,是全然陌生的。它用我的面孔,扯出一个满足的、饱含残忍玩味的笑容,如同猎手在欣赏爪下颤抖的猎物。

它抬起“我”的手,指尖轻轻划过镜面(从彼端看,应是光滑玻璃),嘴唇开合。没有声音穿透屏障,但我清晰地读懂了那句唇语:

“谢谢你的‘家’。”

它歪了歪头,笑容咧得更大,露出森白牙齿,那表情让我胃部剧烈抽搐。随即,它转身,以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带着几分慵懒的从容步态,走向卧室房门,伸手——轻而易举地拉开了它!那把我亲手反锁、又被莫名力量封死的门,在它手中如同虚设。

它迈步而出,消失在门外真实走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