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临
大胤王朝,承平十八年夏。
皇宫大内,皇后寝宫——未央宫外,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宫人们屏息垂首,脚步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声响都会惊扰了殿内那位尊贵无比、正在经历生产之苦的国母,更怕触怒了殿外那位来回踱步,面色阴沉如铁的帝王。
皇帝赵珩,登基十八载,勤政爱民,算得上一代明君。他与皇后柳氏少年结发,情深意重。如今,柳皇后即将诞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亦是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位皇嗣。这本该是举国欢腾的大喜之事,然而,近日来笼罩在整个大胤上空的阴霾,却让这份期待染上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安。
赵珩猛地停下脚步,望向西南方。那里,赤地千里,数月不雨,庄稼枯死,饿殍遍野的惨状仿佛已透过宫墙,映入他的眼帘。奏报上“易子而食”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而西北方向,却是另一番地狱景象——暴雨倾盆,江河决堤,洪水如猛兽般吞噬了无数家园,灾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天象示警,灾异频发。就在皇后临盆前夕,夜空中竟连续三夜出现“血月”,那轮悬挂在天幕上的暗红色圆盘,散发着不祥的光芒,民间谣言四起,皆言国之将乱,必有妖孽。
“陛下,”内侍监小心翼翼地趋前禀报,“天机阁主事胡可,奉诏在外候见。”
赵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哑声道:“宣。”
胡可身着司天监官袍,步履沉稳地走入偏殿,他的脸色带着一种长期观测天象的疲惫与凝重。行礼之后,皇帝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嗓音因连日的焦灼而沙哑:
“爱卿,对于最近的奇异怪象,有何见解啊?”
胡可垂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回陛下,臣夜观天象,此前观测到五星连珠,本是百年难遇的祥瑞之兆,预示国运昌隆。然……近日血月连续当空,红光犯紫微,冲撞了祥瑞之气。此乃大凶之兆,主兵戈、饥馑、国祚动荡。”
赵珩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天象示警,缘由何在?莫非是朕德行有亏,上苍降罚?”
胡可沉默片刻,似在斟酌词句,最终,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皇帝,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陛下勤政爱民,德被四海,非陛下之过。臣……臣依星象推演,其源头……恐应在了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身上。”
“什么?!”赵珩猛地站起,龙颜大怒,袖袍一挥,案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朕的孩子,却是不祥之人吗!胡可,你好大的胆子!”
帝王之怒,宛如实质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偏殿。胡可立刻撩袍跪地,以额触地,声音却依旧清晰:“陛下息怒!天象所示,臣不敢不报,更不敢妄言!星轨运行,自有其道,非臣所能臆测。皇子殿下身份尊贵,其命格牵引国运,故而天象反应尤为剧烈。”
殿内死寂,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呼吸声。他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胡可,眼神变幻不定。愤怒、怀疑、恐惧,还有一丝作为父亲的本能抗拒,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良久,胡可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然,陛下,天无绝人之路。臣见天象有异,心忧社稷,连夜前往蓬莱山,拜见了隐居山中的恩师玄机老人,终为陛下,为我大胤,求得了一线生机,一套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