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没有任何重量，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我拿着评估板，走近他，准备开始例行问询。就在我离他还有一步远，即将进入普通人社交的安全距离边缘时，奇迹发生了。
一圈温柔而明亮的光晕，以我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荡漾开来，将他包裹其中。
是那种最纯净、最温暖的蔚蓝色。
像初春时节，雪后初霁，一碧如洗的辽阔晴空；又像是赤道附近，阳光直透至海底的玻璃海，清澈、深邃，带着微咸的、干净的海风气息，和一种暖洋洋的、被太阳晒过的棉布味道。
天哪。
这颜色……是因为我的靠近，才产生的吗？
周屿似乎也几不可查地愣了一下。那感觉非常微妙，就像冰封的湖面下，有一尾鱼极轻地摆动了一下尾鳍，并未破冰，却搅动了一丝水流。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久未说话的微哑：“流程快点，我配合。但别抱太大希望。”
他的语气又冷又硬，像石头。可我，却怔怔地看着周身这片独为我而亮的、浩瀚而温柔的蔚蓝色，心里像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撞了一下，酥麻了一片。那股由他带来的冰冷和压抑，竟被这奇异的蓝色悄然驱散了。
我忍不住弯起眼睛，一个真切的笑容漾开在脸上，脱口而出：“周先生，你这里的……天气真好。”
他明显僵住了，冰块脸上仿佛裂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眼中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名为“错愕”的情绪。
可我看着他周身那片因为我一句唐突的话，而轻轻荡漾、波光粼粼的蔚蓝色，心里偷偷地想：
我好像……发现了全世界最棒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第2章：偷偷给冰山撒糖霜
接下来的日子证明，周屿果然像传闻一样，是块极难啃的硬骨头。他像一只受伤后蜷缩起来的野兽，用冷漠和抗拒筑起了高高的壁垒。
但我和之前的康复师不同，我有一个无人知晓的“作弊器”。
当他因为一个简单的抬臂动作失败而烦躁地摔开毛巾时，我“看到”那片蔚蓝色里迅速搅起混乱的黑色漩涡。我不去劝他，也不说那些空洞的“别急”，只是安静地走过去，捡起毛巾，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独立包装的薄荷糖，递到他面前：“歇一下，吃颗糖，降降火气。”
他瞪着我和我手心里的糖，眼神里满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的质疑。僵持了大约十秒，那片黑色的漩涡有平息的趋势。最终，他还是伸手接了过去，粗暴地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点微红。蔚蓝色重新变得纯净。
当他看到电视里播放昔日队友在国际赛事上夺冠的新闻，眼神骤然黯淡下去时，他周身的蓝色会像退潮一样迅速变淡，几乎要重新变回那片虚无的灰白。我就会“刚好”在平板电脑里找到他当年破世界纪录的夺冠视频，用刻意夸张的、带着崇拜的语气说：“哇！周先生你当年这个入水角度和水花控制太帅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能不能给我这个外行讲讲其中的秘诀？”
他会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瞥我，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但过了一会儿，那片淡去的蓝色，会像被注入生命般，慢慢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加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