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术灯如银针般刺入瞳孔,逼得人不得不眯起眼。
我攥着刀,手心全是汗。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还没停,刺目的车灯就撞碎了玻璃——
再睁眼,是青纱帐,檀木床顶,铜镜里一张陌生的脸。
杏眼,樱唇,左眼角一粒泪痣。
“小姐醒了?”小丫鬟扑过来,眼圈通红,“您昏迷三天了,老夫人差点把太医院掀了……”
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寒意顺着血脉直窜心口,记忆如决堤的潮水般倒灌而来——
冰窟窿。
挣扎时看到的月亮。
苏玉柔绣着金线的裙角。
楚明轩背过身去的玄色大氅。
“啪!”铜镜被我扣在妆台上。
“今日……是初几?”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腊月十二。”
腊月十二。
正是前世我被推下冰湖前三天。
“更衣。”
慈安堂里说笑声正浓。我推门进去,满屋骤然死寂。祖母手里的佛珠“咔嗒”一响。
“澜丫头能下床了?”她招手,手有点抖。
我目光扫过苏玉柔——她正执壶斟茶,葱白手指捏着青瓷杯沿,姿态温婉。
我故意绊她裙摆。
“啊!”滚烫茶水泼了她满手,茶壶摔得粉碎。
众人惊呼未起时,我已屈膝蹲下,指尖轻点青砖上蜿蜒的茶渍,缓缓凑至鼻尖。
一丝极淡的苦杏仁气息,像未燃尽的香灰,萦绕在鼻尖。
“二妹妹。”我猛地攥住她手腕,将茶盏举至她眼前,“这茶里,可掺了东西?”
满屋抽气。老太医的银针插进茶渍,针尖转瞬乌黑。
“砒霜遇银即黑。”我松开她,转向主座,“祖母,您最近心口疼,方子里是不是添了龙眼肉?”
老太医胡子一抖:“砒霜与龙眼同服,立毙。”
死寂。
我死死盯着苏玉柔发髻上那支累丝金凤钗——前世我咽气时,它正耀武扬威地插在她新娘髻上,晃得人眼疼。
“不可能!”楚明轩猛地冲出来,脸色煞白,“玉柔连蚂蚁都不敢踩……”
我反手掀开苏玉柔袖袋。
黄纸包的砒霜粉簌簌落地。
我碾碎毒粉,抬眼看他:“楚公子,现在敢踩了吗?”
2
楚明轩的脸比地上那堆砒霜粉还白。
苏玉柔瘫坐在青砖上,金凤钗歪斜地插在鬓发间,活像只被拔光羽毛的落魄孔雀。
“拖去祠堂!”祖母的佛珠砸在地上,十八颗檀木珠子蹦得老高。
我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一颗,指尖摩挲上面刻的往生咒。
前世我咽气前,就是这串佛珠勒断了我的气管。
“澜丫头。”祖母攥住我手腕,声音发颤,“这事必须给你父亲一个交代。”
我冷冷盯着她腕上那圈红痕——呵,现在倒知道要交代了?
前世,我的尸身在冰湖之中泡得肿胀不堪,彼时,苏家竟赠予楚家二十箱绸缎,权当封口之资。
三日后父亲回府,带回一道明黄圣旨。
苏玉柔被指给六十岁的岭南太守当续弦。
“摄政王递了褶子。”父亲目光落在我眼角泪痣上,“三日后殿选,你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