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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把那张卡给妈妈,就当是……就当是妈借你的,好不好?”
我妈张兰的脸上挂着那种我熟悉得快要呕吐的慈悲笑容,仿佛在普度一个执迷不悟的罪人。
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粉色墙纸,还有墙上那张早已过气的男明星海报。
消毒水的冰冷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但心脏处那熟悉的、沉闷的绞痛却消失了。
我没死?
我挣扎着坐起来,抓过床头的日历,上面鲜红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六月三号。
高考前四天。
我心脏手术前一个月。
也是我妈,张兰女士,为了彰显她的“善良”,将我那三十万救命钱,悉数捐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贫困大学生”的前一天。
我回来了,重生回到了这个噩梦开始的节点。
上一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张兰用同样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
“念念,那个叫王皓的孩子太可怜了,他考上了清大,却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他妈妈还得了重病,咱们帮帮他,就是积德行善啊。”
“你的手术费,我们再想办法,你还年轻,身体底子好,晚一两个月没事的。”
我哭了,我哀求了,我甚至跪下来抱着她的腿,求她不要拿走我的救命钱。
可她只是怜悯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怪物。
“林念,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妈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心里难道就不能多一点爱,多一点对别人的善意吗?”
她眼里的失望和鄙夷,像一把刀,将我凌迟。
最终,钱还是被拿走了。
张兰女士成了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活菩萨”,电视台上门采访,报纸上刊登着她慈祥的笑脸。
而我,在无尽的等待和病痛折磨中,没能撑到“再想办法”凑齐的手术费,在一个冰冷的雨夜,死在了医院的走廊上。
灵魂飘在半空,我看见张兰对着镜头哭得泣不成声。
“我的女儿……她很善良,她走之前还告诉我,让我一定要继续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她靠着我的死,将自己“圣母”的人设推向了顶峰,感动了全城。
我只觉得无尽的恶心和悲凉。
现在,她又来了。
“念念,发什么呆啊?快,把卡给妈妈。”张兰见我没反应,伸手过来想拉我的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我躲开了她的触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妈。”我开口,声音因为久病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那个王皓的大学学费,和我的命,哪个更重要?”
张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听话的我,会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问题。
她愣了几秒,随即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的命?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好名声。”我冷冷地打断她,“你想当感动中国的道德模范,你想所有人都夸你善良伟大,你想满足自己普度众生的虚荣心。所以,别人的未来是未来,我的命就不是命。”
“你……你……”张兰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我是为了你好!多做善事才能积福,你的病才能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