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
他眼中的敌意和占有欲,浓烈得像是要化为实质。
我只是低头看着我的手。这双手,能穿针引线,绣出世间繁华,也能……绣出灾祸。
沈知意为什么要帮我?
她说我的绣品是预警,可我从未听说过「灵绣」有预警的功能。
它只会映照。
映照既成的事实,或是即将发生、无可挽回的结局。
我绣出了伤口,所以她受了伤。这才是「灵绣」的逻辑。
她说我救了她,可我连她要去骑马都不知道。
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晚上,丫鬟送来饭菜和伤药。
我胸口的伤被踹得不轻,肋骨像是断了。
我默默地吃完饭,给自己上了药,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看陌生的房梁。
隔壁院子里传来丝竹之声,想来是沈家在宴客。
与我这里的死寂,恍如两个世界。
深夜,万籁俱寂。
我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是沈知意。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右肩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绷带上的血迹比白天更深了些。
「云公子。」她在我床边站定,轻声唤我。
我坐起身。「沈小姐。」
「你的伤,还好吗?」她问。
「不碍事。」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那么说。」她忽然道。
我没有否认。
「因为,」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你的『灵绣』。」
5.
「你知道『灵绣』?」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灵绣」,是我云家代代相传的秘密,除了家人,外人绝不可能知曉。
「我不只知道,我还见过。」沈知意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动作间牵扯到伤口,让她轻嘶了一声。
「你见过?」我皱起眉,记忆里,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灵...绣」真正的力量。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缓缓开口:「云公子,你的绣品,不是第一次出现『伤口』了吧?」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怎么会知道?
那是我深埋心底的另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失败和愧疚的秘密。
十年前,我刚学会「灵绣」不久,绣过一方鸳鸯戏水的帕子。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将情感注入绣品,却因为心神不宁,在其中一只鸳鸯的眼睛上,绣出了一道细小的、类似疤痕的瑕疵。
那是我第一件失败的作品,被我恼怒地扔掉了。
「看来我没说错。」沈知意捕捉到我瞬间的僵硬,她放下茶杯,走到我面前,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那份苍白更添了几分脆弱。
她慢慢解开自己右肩的衣襟。
随着衣料滑落,那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氣中。新鲜又鲜活,和我当初绣出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看看,」她轻声说,「这道伤口,真的是你绣出来的吗?」
我凑近了些,借着月光仔细观察。
伤口边缘确实和我绣出的形状一模一样,但当我看到伤口深处时,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在那翻卷的皮肉之下,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陈旧的疤痕组织。
这不像一道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