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次日清晨,东湖疗养院院门口。

顾清如身穿白色大褂,等候在角落,看到医护人员后,她跟着混进侧门。进了疗养院后,顾清如找到走廊尽头的203室门口,两名兵团警卫员正持枪而立。

顾清如镇定走上前去,“我来给钟首长看病。”

警卫皱眉打量她,正要开口——

203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茶杯砸在地上。“医生!首长疼得厉害!”

警卫下意识回头,顾清如趁机闪到门边。指尖刚触到门把手,身后突然袭来一股男人特有的冷冽松木气息——

“同志,你的证件,我看一下。”

陆沉洲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一身草绿色军装。

顾清如转身看见来人,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因为拦住她的男人竟然是那天巷子里的那个男人。

她佯装镇定从白大褂中掏出母亲的医生证。

沪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证,证件照里的女人齐耳短发,眉眼温婉,眼角的位置有颗小痣,粗略看上去与她如出一辙。

陆沉洲的目光在证件和照片间游移,“李医生,你跟我来拿首长的药。”

顾清如点点头,跟在陆沉洲身后。

他带着她进了不远处的一间无人办公室,

进门后,他一把扣住她手腕:

“说!谁派你来的?”

“我……我是沪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是市卫生局特派专家,专门来会诊钟首长的病情。”顾清如镇定回答。

“1963年的证件,现在还没换新?”

“沪市一院去年就统一更换了证件,你这张——是废纸。”

顾清如呼吸一滞,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大胆抬头直视他。

——如果他真认定她是特务,早在走廊就该让警卫当场扣下她。

严刑拷打,定罪批斗,哪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刚才他在走廊上配合她,没有直接揭穿,而是让她进这间办公室里单独询问。

他,是此刻能帮她见到钟首长的人。

快速判断后,顾清如伸手想拿口袋里的那张照片解释,只是刚有动作,就被他钳制住。

她的双手被他扣住,睫毛轻颤,故意放软了声音:“你弄疼我了……”

陆沉洲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丝毫未松,反而猛地将她往身前一带。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她能闻到他领口沾染的松木冷香,混着一丝硝烟味——像是刚从靶场回来。

“别动。”他低喝,单手将她双腕反剪到身后,另一只手探向她白大褂的口袋。

顾清如挣了挣,却被他膝盖抵住腿弯,整个人几乎被他半圈在怀里。

姿势暧昧得让她耳根发烫,可那双铁箍般的手却提醒她——这是审讯,不是调情。

当他发现口袋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上还有钟首长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钟维恒与顾父并肩站在外滩江风里,背后那行小字清晰可见:

「与钟兄,生死托付。——1948.10」

陆沉洲目光转向顾清如,在等她的解释。

“你看到了,这上面是我父亲和钟首长,如今我父亲蒙冤,我想请钟首长帮忙……”

顾清如皱了皱鼻子,表情很委屈,低头弱弱解释道。

陆沉洲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像是栀子花混着药草的味道。

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

他可不认为眼前的女孩真如看上去这般是一个娇弱女子。

其实,陆沉洲在走廊就认出了她。

那天他外出办事,无意中发现几名混混尾随这名少女,出于军人的正义,他才出手帮忙。

本只是顺手解救,却看见那少女转身时指尖银光一闪,三根银针精准刺入混混的穴位,对方当场瘫软如泥。

这个女孩要么习武,要么懂医术。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她竟敢假扮医生混进高干疗养区!

即使是有原因的,也着实是个胆大妄为的女子。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顾清如抿了抿唇,疗养区苍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

陆沉洲打断她, "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他从后腰取出手铐, "得罪了。"

动作干脆利落,咔嗒一声,顾清如被单手拷在了输液架上。

她下意识挣了挣,铁链哗啦作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你在这等一下。"陆沉洲拿起她的证件和照片,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顾清如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低头揉了揉手腕,雪白肌肤上那圈红痕刺目得很。

真是粗鲁,要不是看在他帮了自己两次的份上,自己高低要给他几针。

不过也能理解他的做法,这么做也是为了钟首长的安全。

顾清如推测,他可能是钟首长的护卫或者勤务兵之类的。

没过多久,陆沉洲回到房间,看向她的眼神要柔和许多,他上前第一件事给顾清如解开了手铐。

顾清如揉了揉手腕,急切说道:“同志,我能见钟首长了吗?”

陆沉洲颔首:“钟首长要见你。刚才抱歉,我无法确认你的身份,才出此下策。一会你出来以后,继续伪装成李医生,拿上桌上的药。”

顾清如点点头,这样更好,这样她见钟首长的事情就可以隐瞒下来。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了钟首长的病房。

病床上的钟维恒比照片上苍老许多,两鬓斑白,但是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缓缓抬头,手里捏着的正是那张照片,“你是崇山的……女儿?”

声音沙哑,却带着久居高位的威压。

"首长,您需要静养,因为父亲蒙冤入狱,我不得已才……"

"不必解释。"钟维恒抬手打断,眼底竟闪过一丝赞赏,"能骗过警卫混进来,还能让沉洲替你传话——"他忽然咳嗽起来,

"孝心可嘉,真是虎父无犬女。"

“听沉洲说你父亲蒙冤,和我说说你父亲的情况,我来想办法。”

“首长,我父亲一直是支持革命的,他还捐赠了大量的钱和物资,本以为能顺利度过这场运动。可没想到的是,前几个月父亲被大哥举报了,紧接着红委会来家里打砸一通,父亲也被抓了进去。

父亲被判了贪污罪,就要下放到改造农场了。

我也是不得已,才混进来想请您看在过去的情谊上帮帮我父亲。”

说到这里,顾清如哽咽了,眼圈泛红。

钟维恒眉头轻皱,“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沉洲,你带顾小姐去旁边稍坐,我来打几个电话。”

钟维恒抓起床头电话,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正欲说话,却剧烈咳嗽了起来。

陆沉洲上前扶住钟维恒,给他递水,阻拦道:“首长,您的身体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