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是打几个电话,死不了。”钟维恒摆摆手。

顾清如突然上前两步,在陆沉洲警惕的目光中,指尖轻轻搭上钟维恒的手腕。

"首长肺经瘀滞,是弹片残留引发的陈伤。"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您半夜寅时总会咳醒,对吧?"

钟维恒略微震惊——这症状连保健医生都不知道。

不等回应,顾清如已从内袋取出个青瓷小瓶:"这是我母亲研制的雪蛤三七丸。"

她倒出三粒莹白的药丸,"若是您信得过我,用温水送服,能缓解您气管痉挛。"

陆沉洲一把扣住她手腕:"首长不能乱用药!"

"让她来。"钟维恒制止陆沉洲,就着床边的水杯就吞服了下去,

片刻后竟真的止了咳,灰败的脸色也透出血色。

他长舒一口气,"不错,舒服多了。"

钟首长拿起旁边的电话,陆沉洲领着顾清如去了病房旁的起居室。

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散落在深褐色的地板上。

起居室靠近病房,隐约能听见钟首长说话的声音,传来“调查”“手续”等词。

顾清如内心焦急,目光频频瞥向病房方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陆沉洲抱臂靠在窗边,军装笔挺,阴影下的侧脸线条冷硬。

突然,门被推开,一名年轻勤务兵端着茶盘进来,见到陆沉洲立刻绷直身体敬礼:

“陆营长!”

顾清如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营长?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就有如此高的军职...

陆沉洲点点头,勤务兵放下茶水后出门了。

约莫半小时后,顾清如回到病房时,钟维恒正靠在床头,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沿。

见她进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克制:"情况我都了解了。"

"若我能早些介入,你父亲的事,也许可以争取无罪释放的。"

"但现在判决已下,沪市红委会的决议..."他摇了摇头,

“我也无法介入。这个结果无法改变,我很抱歉。”

顾清如听到这里,心里一沉,但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紧接着,钟维恒说道:“我已经托人安排你父亲去边疆农场改造,那里是我的管辖范围,多少能照顾一些。”

顾清如听了这话后,眼睛一亮,激动的抬起头来,“谢谢,谢谢钟首长!”

钟维恒重重靠回床头 "当年你父亲救了我,如今我却只能……"

他猛地又咳起来,帕子上隐约有血迹,"连个公道都给不了。"

“钟首长,您能调我父亲去新疆农场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小丫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钟维恒看着顾清如,问道。

“首长,我准备父亲的事情落定后,就报名下乡去边疆,这样离我父亲近一些,能照顾他。”

陆沉洲双手抱臂,靠在墙壁边上。

原本面无表情的他,听了顾清如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下乡边疆,好啊!”老首长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以你的医术,来我们兵团当卫生员,或者——"他故意拖长音调,"给我当保健医生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写推荐信?"

面对钟维恒的橄榄枝,顾清如摇摇头,她还是希望自己下乡一事能低调些。

“首长您能帮助我的父亲,我已经很感激了。下乡的事情,我想自己来。”

“好丫头,有志气。要是遇到困难,随时来找我。”

顾清如点点头,因为父亲的事情有了转机,此时表情轻松愉悦了很多。

陆沉洲送顾清如离开疗养院后,出了大门,他询问道:“刚刚给钟首长的药……还有吗?”

顾清如摇摇头,看到陆沉洲眼底有些失望,又急忙补充道:“药丸没有了,但我可以配一些。”

她从白大褂口袋放着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刷刷写下家里地址:"三天后,你来这里取。"

陆沉洲接过纸条,指尖碰到她微凉的皮肤,看见纸上的字写得工整娟秀。

——

另一边,公安局内,经过一天一夜的审问,案件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几人被抓进监狱后,分开审问,稍加恐吓后,公安就掌握了他们的身份信息。

那个矮胖子叫陈友发,是他们的组织者。

他给他们每人二十元钱,让他们抢劫顾清如。

至于为何是顾清如,陈友发咬死说是看她去银行,猜她身上有钱才会跟踪她。

对于这么明显的谎言,李公安冷笑一声。

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图纸,轻轻摊在桌上。

那是顾清如偷偷塞进瘦高个口袋的工厂供水系统图,右上角盖着鲜红的"绝密"印章。

"认识这个吗?"李公安的指尖在图纸上敲了敲,"三线建设重点工程的图纸,从王光林身上搜到的...若是你再不交代,这破坏三线建设的重罪可就是你主要承担了,要吃枪子的。"

陈友发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太清楚这个罪名的分量了——

去年厂里宣传栏还贴着公审大会的照片,几个"破坏分子"胸前挂着牌子,名字上打着鲜红的叉。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他突然崩溃地喊出声,"是张铁柱!他给了我两百块钱..."

“他说...说只要抢到钱..."陈友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图纸啊,公安同志!"

“顾清如家里的窃贼也你是安排的?”

“也是……不是,是张铁柱让我找的人。我就想起赌场认识的这两个人,我给他们一人三十块,让他们去顾清如家里找钱。”

“他们叫什么,家住哪里?”

“公安同志,这我就不清楚了,在赌场见过,知道他们外号一个叫瘸子,一个叫刀子,我给他们一人三十块,他们就同意了。具体他们住在哪,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公安们到了矮胖子家附近蹲守,很快就看见了两个男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其中一个还有点瘸。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等李公安一声令下,三四名公安一拥而上。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公安按住了。

公安将两人铐住,扭送到了公安局。

听到动静,周围邻居都探出头来,见是公安抓人。

“出什么事情了,怎么来这么多公安?”

“不知道,好像是去陈友发家里。”

陈老太的哭声从二楼传来,带着北方口音的哭腔在楼道里回荡:"我的儿啊!叫你好好在厂里干活你不听!非要跟那些个二流子混..."

哭喊声里夹杂着搪瓷盆摔在地上的脆响。

张铁柱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巷口,几个公安站了出来,

"张铁柱同志。"李公安亮出证件, "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