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孙舞娘推开院门,带着两个提灯的粗使婆子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桃披头散发,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流血,正指着柳如烟哭诉。

而柳如烟,则跌坐在地上,衣衫凌乱,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垂落着,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布满冷汗,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抽泣着,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舞娘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紧紧皱起,面沉如水。

“孙舞娘!”小桃抢先告状,指着柳如烟道,“是她!是柳如烟约我来这里,说是有什么晋升的技巧要教给我,结果她骗我!她到了这里就动手打我!您看我的脸!”

她急切地将脸凑到灯笼的光线下,让孙舞娘看清上面的伤痕。

回头指向柳如烟,却发现柳如烟如此姿态,

柳如烟则在此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泪眼婆娑地看向孙舞娘,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是的,孙舞娘,是小桃姐姐约我来……说……说要为白日的事情向我道歉……谁知,谁知她将我骗到这里就对我动手……嘶,我的胳膊……好痛……”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晃了晃自己那条脱臼的胳膊,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胳膊脱臼,她自己便能控制,这一切景象自然是柳如烟故意的。

两个粗使婆子见了,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这柳如烟姑娘瞧着这般瘦弱,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孙舞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眼神锐利如鹰。

“你们二人各执一词,究竟是谁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小桃急得跳脚。

“我……我说的才是真的……”柳如烟抽泣着,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孙舞娘……我……我可以找我的舍友林香姐姐作证!我出门前告诉过她,是小桃姐姐约我,说要向我道歉的!”

“我也能!”小桃一急,说出话后方才后悔,自己没和春杏夏荷说是来学技巧的。

孙舞娘冷哼一声:“好,去找两人的室友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谁嘴里能吐出真话来!”

她吩咐一个婆子:“去,把柳如烟的舍友林香,还有小桃的舍友春杏、夏荷都叫过来!”

那婆子应声去了。

不多时,林香、春杏、夏荷三人便被带到了小跨院。

孙舞娘目光扫过几人:“林香,我问你,今晚柳如烟出门前,与你说了什么?”

林香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如烟,又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小桃,定了定神,如实说道:“回孙舞娘,阿烟出门前与我说,是小桃约她来此,要为白日里在舞场诋毁她的事情,向她赔礼道歉。”

此言一出,小桃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她道歉!”小桃尖叫道。

孙舞娘又转向春杏和夏荷:“你们两个,小桃出门前,又与你们说了什么?”

春杏和夏荷对视一眼,期期艾艾开口:“小桃与我们说是去取龟公帮忙带的手帕。”

这下,情况就微妙了。

林香的证词,与柳如烟的说法一致。

而春杏、夏荷的证词却与小桃不符。柳如烟此时更是戏精附体,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小桃,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小桃姐姐……你……你为何要说谎?我好心应你的约,以为你真心悔过,想要与我和解……却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将我骗到这荒僻之地……对我下此毒手……”

她顿了顿,又转向孙舞娘,哭诉道:“孙舞娘,您是知道的,晋升考核哪里有什么所谓的‘技巧’可言?楼里的哪一个姐妹,不是凭借自身的勤学苦练,凭借真本事一步步往上走的?小桃姐姐这般说,岂不是……岂不是在质疑璇玑楼考核的公正,质疑您的眼光吗?”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顺带捧了一下孙舞娘,同时将小桃推到了璇玑楼规矩的对立面。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你……你血口喷人!”小桃气得浑身发抖,却百口莫辩。

“够了!”孙舞娘厉声喝止了还要争辩的小桃。

她走到小桃面前,目光冷冽如冰。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孙舞娘亲自出手,打在了小桃的另一边脸上。

这一巴掌,比柳如烟打的更狠,直接将小桃打得嘴角溢血,眼冒金星。

“小桃!”孙舞娘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柳如烟如今是五等舞姬,你不过是六等!以下犯上,污蔑同僚,还敢在我面前巧言令色,搬弄是非!你当璇玑楼的规矩是摆设吗?!”

“我……我没有……”小桃被打得彻底懵了,眼泪和着血水一起流下来,狼狈不堪。

孙舞娘冷哼一声:“没有?人证俱在,柳如烟身上的伤也是明摆着的!你还想狡辩?”

她深吸一口气,对小桃厉声道:“小桃,你因嫉妒柳如烟晋升,心生怨恨,假借道歉之名,将她诱骗至此,意图殴打报复,证据确凿!按照璇玑楼的规矩,以下犯上,伤及同僚者,当受重罚!”

“来人!”孙舞娘扬声道,“将小桃带回柴房,禁闭十日!每日只给一餐!再着龟公,行刑鞭打三鞭,以儆效尤!”

“不!不要啊!孙舞娘!我冤枉啊!真的是她约我的!我没有打她,完全是她打我啊!”小桃一听要禁闭还要挨鞭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然而,孙舞娘心意已决,岂容她再辩驳。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小桃,便往外拖去。

小桃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小院内,一时只剩下柳如烟低低的啜泣声。

孙舞娘走到柳如烟面前,神色缓和了些许:“柳如烟,我来帮你复位。”

“多……多谢孙舞娘……”柳如烟抬起泪眼,感激涕零地说道,心中却在暗爽:计划通!完美!

孙舞娘看了一眼她那条脱臼的胳膊,手上一用力将胳膊复位。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练舞呢。”

柳如烟在林香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心中却是一片轻松。

今夜这一出,报了旧仇。

至于那点脱臼之苦,跟林墨那个变态带给她的“永恒艺术”比起来,算个屁!

柳如烟睡得并不安稳,这具身体的底子还是太差,昨日考核的消耗尚未完全恢复。

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柳如烟便起身了。

她简单洗漱过后,换上那套崭新的五等舞姬练功服——料子比杂役服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但也仅仅是“还行”的程度。

她推开门,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按照孙舞娘的吩咐,她往练舞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