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舞场比昨日考核时更加热闹,已经有不少舞姬在各自练习了。
莺莺燕燕,身姿曼妙。
孙舞娘果然已经在了,她负手站在场边,看着那些舞姬,时不时出言指点一二,语气依旧严厉。
见到柳如烟,孙舞娘招了招手。
“过来。”
柳如烟走到她身边。
“从今日起,你每日辰时到酉时,都在这里习练。”孙舞娘指着场中那些舞姬,“你看她们的舞。”
柳如烟依言望去。这些舞姬,基本功都还算扎实,身段也柔软,跳的也多是时下流行的软舞、媚舞,讲究腰肢的扭转,眼神的勾引。
“如何?”半晌,孙舞娘问。
柳如烟沉吟片刻:“姐姐们身段柔软,舞姿也算熟练。只是……似乎少了些东西。”
“哦?少了什么?”孙舞娘挑眉问道
“少了……魂。”柳如烟斟酌着措辞,“她们的舞,像是精心雕琢的偶人,一招一式都合乎规矩,却……没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孙舞娘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但稍纵即逝。“说得不错。璇玑楼的舞,媚骨天成自然好,但若只有媚,终究是下乘。真正能让人记住的,是风骨,是神韵。”
她顿了顿,指向场中一个正在练习的舞姬:“那是《采薇舞》,璇玑楼入门必学的曲目之一,也是最受恩客欢迎的舞码之一。”
“你今日的任务,便是将这支舞学下来,并且,跳出你自己的东西,你是个有天赋的,绝不会在这个阶段待很久,但是光有天赋不行,还要学内容,创作内容。”
柳如烟心中了然:这是要考验我的学习能力和创造力了,完全拿捏好吧!
“是。”
孙舞娘不再多言,转身去指点其他舞姬了。
柳如烟站在原地,仔细观摩着那名舞姬跳《采薇舞》。
这支舞确实如孙舞娘所说,以柔美婉约为主要基调,动作舒缓,多用手腕、腰肢的细微变化来展现女性的娇媚。
前世也有采薇舞,但是和这些舞姬跳的并不同,许多动作都不如面前的舞姿轻佻。
看了一遍,柳如烟便已将动作记了个七七八八。
对她而言,复刻这些动作并不难。
她走到练舞场的一角,开始尝试将前世的采薇舞与现在的结合。
起初,她只是将《采薇舞》的动作原封不动地跳了一遍。
周围一些早到的舞姬,见她一个新面孔也敢在场中起舞,都投来好奇或不屑的目光。
“那就是新来的柳如烟吧?听说昨天考核可威风了。”
“哼,威风什么,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孙舞娘青眼。”
“看她跳这《采薇舞》,也不过如此嘛,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柳如烟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地跳着,感受着这支舞的韵律和情感。
渐渐地,她的动作开始发生变化。
同样是兰花指轻捻,她的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仿佛花瓣在晨露中微微舒展。
同样是柳腰轻摆,她的腰肢却在柔媚中蕴含着一股韧性,如同春日里最柔韧的柳条,风吹不折。
当乐曲进入一个小高潮时,原版的《采薇舞》是一个侧身回眸的媚态。
柳如烟却在回眸的瞬间,加入了一个极具控制力的缓慢下腰,身体几乎弯成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随即又如游鱼般轻盈地挺身,接上一个干净利落的单足旋转。
那份柔媚依旧在,却多了一份惊心动魄的技艺之美,多了一份破茧成蝶般的生命力!
“哇——”
“她……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采薇舞》吗?”
周围的议论声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惊叹。
柳如烟一曲舞毕,缓缓收势。
额上沁出薄汗,气息却依旧平稳。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地“装到了”。
这种将前世与现世舞蹈的技巧内核相结合的尝试,在这个时代,无疑是降维打击。
“不错。”孙舞娘不知何时又站到了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有点意思了。但还不够。璇玑楼的舞台,比这里残酷百倍。继续练。”
“是。”柳如烟应道。
她正准备找个角落继续打磨细节,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她。
“柳姑娘,请留步。”
柳如烟回头,看见锦瑟款款走来。今日的锦瑟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更显得气质出尘。
手腕上系着红贝母。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似初见时的疏离。
“锦瑟姐姐。”柳如烟微微颔首。
“柳姑娘方才的《采薇舞》,真是让锦瑟大开眼界。”锦瑟的目光在柳如烟身上转了一圈,“妹妹的舞技,非同凡响。只是……璇玑楼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妹妹往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柳如烟心中一动:这是……善意的提醒?
“多谢锦瑟姐姐提点,如烟记下了。”
柳如烟冲着锦瑟点点头。
锦瑟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一个管事嬷嬷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柳如烟。
“柳姑娘,烦请留步。”
一个略显尖细,却透着几分干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柳如烟转过身,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快步走来。
这妇人身着深色比甲,梳着利落的发髻,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精明得很,一看就是久在风月场中打转,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姐姐,这位是……”柳如烟询问地看向锦瑟。
锦瑟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是周妈妈,负责咱们一二楼里姐妹们的日常排班和演出事宜。”
锦瑟握住柳如烟的手“看来周妈妈很看中如烟妹妹,刚成为舞姬就有台子了。”
柳如烟听此立马面向周妈妈。
“周妈妈安好。”依着规矩福了福身。
周妈妈上下打量了柳如烟一番,那目光像是带着钩子,要把人从里到外都审视一遍。
越看越觉得心舒畅,身姿容貌一等一的好,礼仪也十分得体,声音妙如黄莺,真是个妙人。
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