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溶洞内每一寸紧张的空气。“倒计时…开始…”的尾音消散在“滴答”的水声中,留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赵刚和张锐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惊恐地在昏迷的李健和那台沉默的短波电台之间来回扫视。对方不仅知道他们在这里,知道李健的名字和伤势,更精准地知道他们获得了什么——“源点”坐标和“钥匙”!这已经不是追踪,而是**俯瞰**!仿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巴别塔”的监视之下!
“头儿…他们…他们怎么…”张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闭嘴!冷静!”林默低吼,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眼中最初的震惊已被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专注取代。越是绝境,他骨子里的特种兵本能越是清晰。恐惧无用,唯有行动。
他再次扑到微缩胶卷阅读器前,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疯狂地滚动着胶卷影像。博士笔记中关于“巴别塔”的蛛丝马迹,那张古老地图上的节点标记,士兵临死前的只言片语,以及刚刚那个精准到可怕的威胁…所有的线索碎片在他脑中高速碰撞、拼接!
“无处不在…根系深植…能源、金融、军火…”博士的警告在他脑中回响。
“控制资源…水比油贵…战争钥匙…”士兵的遗言如同诅咒。
精准的伏击…顶尖的装备…无所不知的监控…
一个可怕而清晰的轮廓逐渐成型——“巴别塔”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恐怖组织或雇佣兵集团。它是一个**深植于国际能源、金融和军事复合体内部**的、如同癌细胞般扩散的**影子帝国**!它的触角可能伸向了跨国石油巨头、华尔街银行、私人军事承包商、甚至某些国家的情报机构!它利用这些庞然大物的资源和渠道,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目标是垄断中东乃至全球的石油和水资源命脉!拉希姆博士的技术,就是他们实现终极野心的“钥匙”!而他们引发的这场灾难性地质浩劫,很可能正中“巴别塔”下怀,为他们提供了武力介入、制造混乱、并最终夺取控制权的完美借口!
“赵刚!”林默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别管电台了!立刻检查所有通风口!特别是博士笔记里提到的那个‘辅助送风管道’!快!”
赵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剧变!他猛地扑向溶洞四周的岩壁,用手电疯狂照射那些看似天然的裂缝和孔洞。
“张锐!”林默继续下令,“把所有能找到的防毒面具、呼吸器、甚至湿布都集中起来!准备封闭洞口!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巴别塔”不需要强攻。他们只需要让这个封闭的地下空间变成**坟墓**!毒气、窒息、神经麻痹剂…任何一种都能在无声无息中解决掉他们,然后从容回收“遗产”!那个倒计时,就是死亡降临的丧钟!
张锐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扑向营地的各个角落,翻箱倒柜。幸运的是,在几个密封的装备箱里,他们找到了三副老旧的苏制工业防毒面具(滤芯状态未知)和一些用于化学实验的简易活性炭呼吸面罩。湿布更容易,地下湖边的岩石总是湿润的。
“头儿!找到了!”赵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指着溶洞顶部一处被钟乳石半遮掩的、直径约半米的孔洞,“有…有新鲜的风!还有…一股很淡的…甜杏仁味?!”他猛地捂住口鼻后退。
甜杏仁味!氰化物或某些神经毒剂的典型特征!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的行动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辣!毒气已经开始渗透!倒计时不是虚张声势!
“堵住它!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林默吼道,同时抓起一副防毒面具扔给赵刚,自己抓起另一副冲向李健。
张锐手忙脚乱地将找到的防水帆布、睡袋、甚至金属箱里的防震海绵拼命塞向那个通风孔。但孔洞位置太高,且被钟乳石阻挡,很难彻底封死。那若有若无的甜杏仁味,如同死神的吐息,越来越清晰。
林默快速检查李健的状况,高烧依旧,呼吸更加急促浅薄。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好的那副带活性炭呼吸罐的面具扣在李健脸上,调整好松紧。然后自己戴上那副老旧苏制面具,一股浓烈的橡胶和灰尘味冲入鼻腔,滤芯效果堪忧。
“张锐!你的!”林默将最后一副活性炭呼吸面罩扔给正在堵洞口的张锐。
“头儿,那你…”张锐接住面罩,看着林默脸上那副老旧面具。
“少废话!戴上!”林默不容置疑地命令,同时抓起几块湿布塞进自己战术背心的领口,“赵刚,洞口的巨石!把它挪过来,彻底封死入口!快!”
赵刚咬牙,和林默一起冲向溶洞入口处那块被共振震松的、半人高的巨石。两人用尽全身力气,肩扛手推,肌肉在剧痛和缺氧的边缘绷紧到极限!巨石在湿滑的地面上艰难地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溶洞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甜杏仁味越来越浓,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隐隐可闻。林默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喉咙发紧。张锐堵在通风孔下的身体开始摇晃,动作变得迟缓。
“快…快啊…”赵刚嘶哑地吼着,脸色发青。
“一!二!三!推!!!”林默爆发出野兽般的吼声,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臂!
“轰隆!”
巨石终于被推到了入口豁口处,严丝合缝地堵死了大部分光线和空气!只有边缘几道缝隙透进微弱的光。
几乎在同时,堵在通风孔下的张锐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手中的湿布滑落。那甜杏仁味瞬间浓郁了数倍!
“张锐!”赵刚目眦欲裂,想冲过去。
“别过去!戴好面具!原地别动!”林默厉声阻止,自己却强忍着眩晕和胸口的憋闷,抓起一大块浸透地下湖水的厚重帆布,猛地扑向那个致命的通风孔!
他用帆布死死捂住孔洞,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帆布下的缝隙,毒气仍在丝丝缕缕地渗入!甜腻的死亡气息几乎让他窒息。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老旧防毒面具的滤芯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嘶声。
“赵刚…咳咳…把…把那边的…胶…快干胶…和金属板…扔给我…”林默的声音透过面具,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拉风箱。
赵刚立刻照办,将找到的强力密封胶和一块废弃的金属仪器面板扔过去。
林默咬着牙,一只手死死压住帆布,另一只手颤抖着拿起密封胶,像挤牙膏一样疯狂地涂抹在帆布边缘和岩壁的缝隙上!然后,他抓起沉重的金属板,用尽最后的力气,“砰”地一声砸在涂满胶水的帆布上,用身体死死顶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溶洞内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戴着面具更显沉闷)和心脏狂跳的轰鸣。
林默感觉自己的肺像着了火,意识在眩晕的深渊边缘挣扎。他死死顶着那块滚烫的金属板,汗水浸透全身,与手臂伤口的血混合在一起。老旧防毒面具的视野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那令人作呕的甜杏仁味,似乎…淡了一些?
“头儿…味道…好像…散了点?”赵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
林默不敢松懈,依旧死死顶着。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直到确认那气味几乎消失,只剩下帆布和胶水的刺鼻味,他才如同虚脱般从金属板上滑落,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暂时…安全了?毒气渗透被物理阻断了。但这只是暂时的。他们被困在这个地下坟墓里,氧气在消耗,敌人知道位置,随时可能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张锐!张锐!”赵刚扑到张锐身边。张锐还有呼吸,但脸色发青,意识模糊,显然吸入了少量毒气。
林默挣扎着爬过去检查。情况不妙。李健的高烧和张锐的中毒,都在将他们推向绝境。没有医疗,没有补给,没有出路。
绝望,如同“黑水”湖的墨绿色,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林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工作台上那张摊开的古老羊皮地图。手电光下,地图上标记在“黑水”节点附近的、一个极其微小、之前被他忽略的、类似“Λ”的符号,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符号…与博士笔记某一页角落潦草画下的、标注着“应急/逃生”的符号一模一样!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挣扎着扑到工作台前,抓起笔记本疯狂翻找。终于,在笔记的末尾,一张被撕掉半页的残页上,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Λ’…非自然形成…乃远古之井…直通…含水层深处…水流…湍急…险…然…或为…绝境…生路…”
远古之井!逃生通道?!
林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溶洞深处,那片幽深墨绿的“黑水”湖!难道…“Λ”符号指的就是湖底?生路在湖水之下?通往含水层深处?
这想法疯狂而致命!且不说湖底是否有通道,单是潜入这深不见底、蕴含未知能量和矿物质(甚至可能有毒)的“黑水”,就是九死一生!更别提还要带着两个重伤员!
然而,还有选择吗?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缺氧、中毒、被敌人瓮中捉鳖!
林默的眼神在昏迷的李健、中毒的张锐、绝望的赵刚、幽深的“黑水”湖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抹决绝的火焰再次在眼底燃起,比任何时候都更炽烈!
他走到“黑水”湖边,蹲下身,用手电光束刺入墨绿色的湖水。湖水幽深,光线只能穿透几米便消失无踪,深不见底,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赵刚,”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和水分了,补充体力。然后,把所有能找到的绳索、防水布、还有…那个金属箱里的防水油布都拿出来。”
“头儿…你是想…”赵刚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湖水,声音发颤。
“博士留下的线索,生路在湖底。”林默站起身,目光如炬,“我们没有退路了。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赌一把,从这‘黑水’里杀出一条血路!”
他指着李健和张锐:“用防水布和绳索,把他们牢牢固定在金属箱上!箱子有浮力,能当简易筏子!我们三个,推着箱子潜下去!找那个‘Λ’标记的通道!”
“潜下去?!这水…”赵刚看着墨绿色的湖水,满眼恐惧。
“赌命!”林默斩钉截铁,“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准备!”
没有时间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赵刚和张锐(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立刻行动起来,用找到的绳索和坚韧的防水油布,将昏迷的李健和虚弱的张锐牢牢地绑缚在金属箱相对平坦的顶部。林默则快速将最重要的物品——博士的笔记本、微缩胶卷、古地图、剩下的“纳杰夫之尘”试管和那个已经损坏的黑色控制器(或许还有用)——用最后的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紧紧绑在自己身上。
做完这一切,三人都已精疲力竭。溶洞内的空气更加沉闷,头灯的电力也开始闪烁。
“最后检查装备,面具戴紧!深吸一口气!”林默站在冰冷的湖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秘密与死亡的地下空间。“下水后,跟着我的灯光!无论看到什么,别松手!”
他第一个踏入“黑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墨绿色的湖水如同粘稠的液体,光线在其中迅速衰减。他推着沉重的金属箱(连同上面绑着的两人),奋力向湖心深处游去。赵刚和张锐紧随其后,推着箱子的另一侧。
湖水冰冷刺骨,压力随着下潜迅速增大。墨绿色的视野中,只有林默头灯射出的一道微弱光柱,如同在浓墨中开辟的隧道。未知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仿佛潜伏着远古的巨兽。水流在耳边呜咽,带着一种奇异的、低频的嗡鸣,仿佛大地的心跳。
下潜…下潜…光线越来越暗,水温却诡异地不再下降。林默的心脏狂跳,肺部因憋气而灼痛。他死死盯着前方,寻找着任何类似“Λ”形通道的迹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上浮换气的绝望时刻,头灯的光束扫过湖底一片倾斜的岩壁——
一个巨大、幽深、边缘呈现明显倒“Λ”形状的水下洞穴入口,赫然出现在光束的尽头!湍急的水流正被吸入其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
找到了!远古之井!博士的逃生通道!
生的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林默用尽最后的力气,猛打手势,带头推着金属箱,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吞噬一切光线的倒“Λ”形黑暗深渊!湍急的水流瞬间裹挟住他们,如同被投入了高速运转的离心机!
冰冷!黑暗!旋转!窒息!
在狂暴的水流和极致的黑暗中,林默只有一个念头:抓紧箱子!活下去!把这地狱般的真相带出去!把“巴别塔”拖入他们亲手挖掘的坟墓!
意识在缺氧和旋转中逐渐模糊…就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感觉到水流的方向变了…一股强大的**上升**推力从下方传来!
“哗啦——!!!”
刺目的阳光!滚烫的空气!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林默猛地冲破水面,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失明。耳边不是预想的寂静,而是密集的枪声、爆炸的轰鸣和武装直升机的咆哮!
他甩掉头上的水珠,视线艰难聚焦。
眼前不再是荒凉的沙漠,而是一片浑浊的、漂浮着油污和杂物的宽阔水域(像是被洪水淹没的洼地)。远处,燃烧的油井喷吐着冲天的黑烟,将天空染成末日般的昏黄。近处,残破的建筑废墟半淹在水中,几艘挂着不同旗帜(有政府军,也有不明武装)的快艇正在水面上激烈交火,子弹呼啸着掠过水面!
他们被远古之井的激流冲到了一个…正在发生激烈冲突的战区腹地!而且,就在交战双方的眼皮底下!
金属箱载着李健和张锐也浮了上来。赵刚紧随其后冒头,剧烈咳嗽着,惊恐地看着四周地狱般的景象。
“找掩护!”林默嘶哑地吼道,肺部如同刀割。他奋力推着箱子,向最近的一处半淹没的混凝土废墟游去。
一发火箭弹在不远处的水面爆炸,掀起巨大的水柱!破碎的弹片和冲击波横扫而来!
“噗!”林默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冰冷的湖水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染红。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箱子推向废墟的阴影下。
黑暗,夹杂着枪炮的轰鸣和后背撕裂般的疼痛,再次向他涌来。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模糊地看到,在浑浊的水面上,一个漂浮的、印着褪色“东海集团”LOGO的塑料桶,正随着波浪轻轻起伏…
陈志远…东海集团…“巴别塔”…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阴谋核心。而他们,刚从地狱般的“黑水”深渊逃出,又一头栽进了人间炼狱的战场中心。
反击之路,始于地狱,行于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