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克想了想说：“先装‘皮下护甲’和‘私人订制大猩猩手臂’。”
“这两样，总共45000欧元。”维克托回应。
“好。”泽克回答，“那就麻烦老维了。”
他再次脱下作战服，躺上冰冷的手术台。诊所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维克托戴上义体医生目镜，启动了手术台上的机械臂。
机械臂细长的探针在泽克身体上游走，扫描着他皮肤下的每一个神经接口和疤痕。维克托的眉毛随着扫描结果的显示而微微皱起。
他之前只是粗略扫描过泽克的身体，现在近距离作业，才发现泽克的改造痕迹远比他想象的要疯狂。那些缝合线、肌腱连接处，以及深埋在骨骼中的不明植入物，都显示出一种超越常规的改造手笔。每一次剥离和再植入，都精准而残忍。这根本不是普通士兵能承受的，也不是寻常义体医生能操作的。
“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维克托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难掩的困惑和好奇。他的目光从扫描屏幕移到泽克平静的脸上。那些疯狂的改造，竟然没有在泽克眼中留下丝毫痛苦或绝望的痕迹。
泽克看着天花板，那里闪烁着微弱的指示灯。
“一些不走运的过去。”泽克回答得简短，没有透露更多。
维克托没有追问。他沉默地拿起手术刀，开始切开泽克右臂的皮肤，清理藏在手臂里不知道多久的破碎义体碎片。刀刃精准地划开，红色的血线瞬间浮现，但很快就被机械臂上的止血装置吸收。
手术开始了。
维克托的动作沉稳而精准，每一步都带着经验丰富的医生特有的节奏。他小心翼翼地剥开肌肉组织，暴露神经束和骨骼。当他看到更深层次的改造痕迹时，手上的动作短暂地停滞了一下。这些痕迹，比外表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他能感受到泽克身体的内部结构，那些被强行改变的走向，那些因反复插拔而变得粗糙的神经端口。这是一具被反复蹂躏又奇迹般重塑的躯体。
维克托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眼神里除了专业的专注，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他想到了那些在赛博精神病边缘徘徊的义体狂人，想到了那些被公司当做工具反复利用又随意抛弃的底层人士。而泽克，显然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要特殊。
“忍着点，小子。”维克托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这套手臂，会让你变得更强。”
他熟练地将定制的大猩猩手臂植入到泽克的双臂中。当金属骨骼与泽克的原有骨骼完美对接的那一刻，细微的电流声在手术室中响起。
紧接着是皮下护甲的安装。维克托将那种薄如蝉翼的防护材料，小心翼翼地植入泽克的表皮层之下。这需要极高的精准度。
维克托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完成一次改造，更是对一个在夜之城挣扎求生的灵魂，给予一份力量。
手术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诊所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和维克托偶尔调整呼吸的声音。当最后一根缝合线被机械臂精准地打结，维克托摘下了他的医生目镜，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了。”维克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大猩猩手臂和皮下护甲都装好了。神经连接也校准完毕。”
泽克从手术台上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新的手臂。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力量感从指尖传来。他握了握拳，感受着那澎湃的动能。皮肤下的护甲仿佛不存在，但轻轻按压，却能感受到那坚韧的质地。
“感觉怎么样？”维克托问道，他的目光紧盯着泽克，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很好。”泽克点了点头，“接口兼容性很好，神经传导也很流畅。”他从地上拿起那件作战服，轻松地穿上。
“现在，该装这个大家伙了。”维克托指了指那个装着“远地点”斯安威斯坦的箱子。
“你确定要现在就装？”维克托的语气带着一丝提醒，“‘远地点’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对神经系统的冲击非常大。你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身体需要适应期。”
“没关系。”泽克回答，语气平静，“我的身体，比你想的要……耐用。”
维克托深深地看了泽克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他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银色的斯安威斯坦。它的外壳光滑冰冷，内部结构复杂精密，仿佛一件来自未来的艺术品。
安装斯安威斯坦的过程更加复杂和精细。它直接连接到脊柱神经丛，需要极高的精准度和对神经系统深入的了解。维克托再次戴上目镜，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手术中，先将泽克身体里报废的型号小心移除。
这一次，维克托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泽克的神经系统，对于外来植入物的反应，几乎可以用“平静”来形容。没有剧烈的排斥反应，没有神经信号的紊乱，甚至连最轻微的肌肉痉挛都没有。仿佛他的身体天生就适合与这些冰冷的金属和电子元件融为一体。
当斯安威斯坦最终安装完毕，神经连接成功的指示灯亮起时，维克托的额头再次布满了汗珠，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
“这……简直不可思议。”维克托摘下目镜，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甚至没什么感觉？”
泽克再次活动了一下身体，他轻轻尝试了一下，意念微动，周围的世界似乎瞬间慢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只是初步感受了一下，并没有完全启动。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泽克回答，语气平淡，“就像装了个新的插件。”
维克托盯着泽克，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小子，你真是……我干了这么多年义体医生，像你这样的体质，还是第一次见。”维克托走到旁边的水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了一些。“难怪你能承受那些疯狂的改造。”
“老维，你的手艺确实不错。”泽克站起身，走到维克托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感受到了维克托在手术中的专注，以及那份隐藏在严肃外表下的关心。
“这点钱，花得值。”泽克说着，将剩余的5000欧元转给了维克托。“剩下的，我会尽快还你。”
维克托摆了摆手：“不急。等你下次能活着回来再说。”他靠在操作台上，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说真的，小子，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身上的那些东西，还有你的体质……都不像是街头混出来的。”
泽克也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
“我说过，一些不走运的过去。”泽克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看向诊所墙上那张褪色的拳击海报。“你知道军用科技吗？”
维克托的眼神一凝：“当然知道。夜之城谁不知道他们？”
“我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泽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是作为士兵，更像是……用坏了就扔的工具。”
维克托沉默了。他看着泽克，眼神复杂。军用科技的“黑项目”在地下世界并非秘密，那些关于人体实验和非人道改造的传闻一直存在。
“他们对你做了很多……测试？”维克托试探性地问道。
“很多。”泽克吸了口烟，烟头的火光映在他平静的瞳孔中。“各种各样的义体，各种药物，各种极限环境……他们想看看，一个人的身体，到底能承受多少。”
“然后呢？”维克托追问。
“然后，我活下来了。”泽克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然后，我离开了那里。”
维克托看着泽克，这个年轻人的平静之下，隐藏着难以想象的过往。他不再追问细节，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活着就好。”维克托最终说道，声音低沉，“在夜之城，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