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蜷在冰凉地面，指节捏得惨白。
十八万的数字与腿部的灼痛在神经里撕扯。
他猛地抬头，血丝眼如困兽般死死盯住白子瑜那张写满恶毒得意的脸——
“住手！”
一声清冷断喝刺破走廊粘稠空气。
白子瑜动作僵住，愕然回头。
林薇站在几步外，米白风衣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脸上无波无澜，唯有一双眼锐利如手术刀，冷冷扫过白子瑜，最终落在狼狈的陆明身上。
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神色肃穆的中年男人。
“林…林总监？”白子瑜脸上的得意冻结，挤出难看的笑。
林薇无视他，径直走到陆明面前，无视污迹冷汗，蹲下身，目光锁住那双燃烧屈辱与绝望的眼：“陆明，还能站起来吗？”
声音不高，却带着力量。
陆明喉头发紧，无法出声，只死死攥着汗透的缴费单。
林薇目光落在单子上，“186,000.00”的数字映入眼帘，眉头未皱。
她起身，对中年男人颔首：“李律师。”
李律师上前一步，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声音平稳：“陆明先生，我是星尘唱片法务部首席律师李正。受林总监委托，代表星尘与你签署独家词曲作者及歌手经纪合约，期五年。基于《海阔天空》潜在价值评估，公司预付签约金：人民币贰拾万元整（¥200,000.00）。”
二十万。
这数字如惊雷炸响。
陆明猛地抬头，瞳孔因极度震惊骤缩，死死盯住文件。
李律师将文件和笔递前：“预付金签约后24小时内打入你指定账户，解决母亲医疗费用。合约细则在此。林总监特别强调，母亲后续合理治疗费，公司可先行垫付，从你未来版税扣除。”
他顿了顿，“这份合约，是林总监力排众议为你争取的最高新人待遇。她相信你。”
林薇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姿态从容笃定。她看着陆明，眼神纯粹，是对才华的肯定和固执的信任。
白子瑜的脸彻底扭曲。
二十万！星尘唱片！首席律师！最高待遇？！这与他预想的天差地别！落差感和被无视的羞辱让他浑身发抖，后槽牙咬得死紧。
“林总监！你被他骗了！”白子瑜失态尖叫，指着陆明，“他就是垃圾堆旁鬼哭狼嚎的疯子！懂什么音乐？那歌肯定是偷的！他这种人……”
“白先生。”林薇终于冷冷瞥他一眼，像看碍眼的垃圾，“星尘签谁，无需向你解释。你有空质疑新人，不如去练练你那连替身都嫌弃的‘少侠’身手。”
话语如冰刀，精准捅在白子瑜痛处——演技和武替丑闻。
白子瑜脸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
林薇的地位和星尘的能量，非他能撼动。他被那冰冷眼神钉在原地，羞愤欲绝。
陆明没听清白子瑜的咆哮。
他心神被文件和“二十万”占据。母亲的呼吸机、手术台…与眼前轻飘飘的纸重叠。他颤抖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纸张。
嗡——！！！
一股更狂暴、更尖锐的电子蜂鸣！如亿万烧红钢针，狠狠扎进陆明太阳穴！
“呃！”陆明身体猛抽，眼前发黑，头痛欲裂！他死捂头，合约差点脱手！
口袋里，滚烫手机屏瞬间亮起刺目红光！电量0%旁，那血红圆点如被激怒的恶魔之眼，猩红欲滴！
它已蠕动到信号格边缘！一丝微弱断续的波纹，竟在“无服务”旁诡异地闪烁了一下！贪婪捕捉着无形信号！
一股冰冷恐惧攫住陆明心脏！比白子瑜的羞辱强百倍！这东西…真要连上了？！
“陆明？”林薇敏锐察觉他瞬间的异常痛苦，蹙眉上前。
“没…事！”陆明牙缝挤出嘶哑声，强行压下恐怖蜂鸣撕裂感。不能倒！不能在希望前被红点吞噬！
他猛吸一口气，绝境催生的凶狠爆发。
手指死死捏住笔，目光扫过合约关键部分——预付金、支付时限、母亲条款。
他用尽力气，在乙方签名处，签下名字——陆明！ 字迹歪扭却重若千钧！
“啪！”笔扔在文件上。
“签了。”他抬头，血丝眼看向林薇和李律师，声音嘶哑却坚定，“账号…现在给你。”
李律师立刻拿出银行开户登记表。
林薇直接拿出手机对李律师道：“通知财务部，优先处理陆明预付金！加急通道！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汇款成功凭证！”
声音斩钉截铁，魄力十足。
“是！”李律师迅速记下账号，走到一旁拨电话。
白子瑜看着陆明签下他梦寐以求的顶级合约，看着林薇雷厉风行安排，看着自己像跳梁小丑被无视…腥甜涌喉，眼前发黑。羞愤、嫉妒、怒火冲垮理智！
“假的！”他歇斯底里指着两人，“林薇！你等着签这骗子的代价！还有你！”他怨毒瞪陆明，“别以为抱上大腿就翻身！你妈的医药费，看你能得意几天！走着瞧！”
他如受伤的兽，咆哮着跌撞冲出走廊，背影狼狈。
陆明无视狂吠。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口袋手机上。
那诡异蜂鸣灼热感，签约后竟如潮水退去。
屏幕红光瞬间熄灭，陷入死寂黑屏。仿佛刚才的恐怖只是幻觉。
但信号格边缘一闪而逝的波纹，如冰冷毒蛇盘踞心底。
“陆明？”林薇声音拉他回现实。
她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和失焦的眼，放缓语气：“李律师在跟进汇款。现在你需要休息，也需要…”
她扫过他狼狈样子，“整理。你母亲这边，我会安排人先照看。明天上午九点，到星尘大厦顶层我的工作室找我。”
她递过一张印着详细地址的新名片，“带上你脑子里的东西。我要完整的《海阔天空》，还有…你其他的歌。”
眼神灼热期待，如发掘巨大宝藏。
陆明接过名片，冰凉触感让混乱思绪稍清。他看着林薇，这个他坠入深渊时递来绳索的女人。二十万…母亲的命…
“谢谢。”他嘶哑吐出两字，干涩，却重逾千斤。
林薇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光，点头，未再多言。
转身，高跟鞋声清脆稳定，带着李律师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明靠着冰冷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手里紧攥名片，如同攥着滚烫的、通往未知未来的敲门砖。口袋里，冰冷的手机像沉默的炸弹。
明天？星尘大厦？完整的歌？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再是缴费单和母亲蜡黄的脸。而是Beyond震耳的吉他，黄家驹穿透灵魂的呐喊，是台下万千手臂汇成的海洋…
一个模糊却炽热的念头，如破晓微光刺破绝望浓雾：
站在真正的舞台上，让那些穿透灵魂的声音，响彻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