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老烟枪的煤油灯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距离。陈三水借着微光查看那张泛黄照片——年轻的祖父身旁的女子简直与苏明月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加锐利。照片背景是座半掩在藤蔓中的石门,门上刻着与鬼玺碎片相同的纹路。
"那是三十年前的鬼谷遗址,"老烟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烟斗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断续的轨迹,"你祖父、苏明月的母亲,还有我,是最后见到完整鬼玺的人。"
苏明月突然停下脚步,旗袍下的青铜斑块发出微弱的嗡鸣。她盯着照片,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个酷似自己的女子面容:"我母亲...不是病死的?"
老烟枪没有直接回答。他拐进一条岔道,岩壁上突然出现人工开凿的阶梯。阶梯边缘刻着细小的记号,每隔七阶就有一个青铜鬼面图案。"跟紧我的脚步,"老人警告道,"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
阶梯尽头是个简陋的石室,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睡袋和罐头。老烟枪点亮更多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陈三水看清了石室中央那个用朱砂绘制的巨大阵法——与溶洞地面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完整。阵法中央摆着个青铜小鼎,鼎中盛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我的临时据点,"老烟枪踢开地上的鼠骨,"每年来这里住一个月,等你们。"他取下挂在墙上的帆布包,倒出几件物品:锈迹斑斑的考古工具、一本皮面笔记本,还有个小青铜匣——与他们找到的阳匣造型相同,只是表面多了几道裂痕。
张铁胆的军刺始终没有离开老烟枪的后心:"解释清楚,否则我让你再死一次。"
老人出人意料地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他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那个巨大的青铜鬼面纹。在近距离灯光下,陈三水看清纹路中流动的不是光影,而是真实的液态金属。"三十年前,"老烟枪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们七人进入鬼谷,只有三人活着出来。"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残缺的考古队合影。七个人站在遗址入口,最年轻的那个正是老烟枪自己,没有伤疤,也没有驼背。"我们以为那是西周祭祀遗址,"他指着照片,"实际上是商纣王时期的'续命台'。"
苏明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中带着金属颗粒。她胸口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与老烟枪身上的纹路产生共鸣。"母亲...也变成了这样?"
老烟枪沉默地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刺青——"明月"二字下面还有行小字:"苏氏血脉,封印永续"。他往小鼎中投入一撮烟草,暗红液体沸腾起来,散发出带着铁锈味的烟雾。"你母亲是最后的守印人,"烟雾中老人的脸变得模糊,"她用自己的血,重新封印了鬼玺。"
陈三水突然想起祖父书房里那本《殷商异闻录》中的记载:"纣王七年,有方士献鬼玺,可通幽冥..."当时祖父用红笔在旁批注:"非玺也,乃锁也。"
"鬼玺不是器物,"老烟枪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而是一套系统。"他拿起那个小青铜匣,轻轻一按,匣子展开成复杂的立体结构——由七个部件组成,中间是个空腔。"我们找到时,它已经碎裂成七块,分散在不同时代的墓葬中。"
张铁胆用军刺挑起老青铜匣:"所以你们考古队其实是..."
"回收小组,"老烟枪吐出口烟圈,"从民国时期就开始的秘密行动。你祖父是第五代负责人。"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中带着青铜色的颗粒。"每回收一块,就会有人被'标记'。"他指向苏明月胸口的星图,"她母亲承受了最后一块的标记,才变成..."
石室突然震动起来,顶部落下细碎的沙石。老烟枪迅速收起物品:"它们找来了。"他掀开角落的帆布,露出个垂直的竖井,"下去,到底就是秦岭支脉。"
苏明月却站在原地不动:"如果我母亲封印了鬼玺,为什么碎片又出现了?"
老烟枪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因为三十年前,我们犯了个错误。"他指向陈三水,"你祖父坚持要留下'钥匙'。"又指向苏明月,"而她母亲坚持要留下'锁'。"
竖井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老烟枪脸色大变,猛地推开三人:"跳!"几乎同时,竖井口窜出条青铜锁链,链头是个狰狞的鬼爪,直取苏明月心口。
张铁胆的军刺与鬼爪相撞,迸出刺目的火花。老烟枪趁机点燃某种粉末,整个石室顿时充满紫色烟雾。"这是'冥府'的搜魂链!"他在烟雾中大喊,"它们能追踪鬼玺的共鸣!"
陈三水拽着苏明月跳入竖井。下落过程中,岩壁上的青铜纹路一闪而过,形成连贯的图案——那分明是放大的鬼玺纹饰。老烟枪紧随其后,下落时不断从口袋里掏出铜钱嵌入岩壁缝隙。每枚铜钱嵌入,下方的青铜纹路就会暗淡几分。
竖井底部是条地下河。四人跌入冰冷的河水中,老烟枪立刻示意大家潜入水下。透过浑浊的水体,陈三水看见无数青铜锁链如蛇般从竖井中窜出,在水面盘旋搜寻。最骇人的是,每条锁链末端都连着个青铜人头,五官不断扭曲变化,时而像老烟枪,时而像照片中的苏明月母亲。
他们在水下潜行了至少五分钟,直到肺都要炸开时才找到一处气穴。爬进潮湿的洞穴后,老烟枪立刻用朱砂在入口画了道符。"暂时安全了,"他喘着气说,"但搜魂链已经记住了你们的气息。"
苏明月的状态越来越糟。青铜斑块已经蔓延到颈部,说话时带着金属回声:"母亲...把最后一块碎片...藏在了..."
"你体内。"老烟枪平静地说出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取出个小瓷瓶,倒出几滴银色液体滴在苏明月额头。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她全身的青铜纹路同时亮起,在空气中投射出立体的星图。"看,"老人指着星图某处,"这就是最后一块碎片的位置。"
陈三水倒吸一口冷气——星图显示的位置,赫然是苏明月的心脏。
张铁胆一把揪住老烟枪的衣领:"你们把邪物放进孩子身体里?"
"不是我们,"老人苦笑,"是苏家血脉的特性。"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可怕的伤疤,"每个守印人都会自动吸收最后一块碎片,用血肉封印它。我试过挖出来..."伤疤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鬼样子。"
洞穴深处传来水流声。老烟枪警惕地抬头:"地下河通往秦岭支脉,但我们必须先解决搜魂链。"他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七枚造型古怪的青铜钉。"镇魂钉,"他分给每人两枚,"遇到搜魂链就钉入它们的人头眉心。"
陈三水接过青铜钉,发现钉身上刻着与鬼玺相同的纹路。更奇怪的是,钉子在他手中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般脉动。"为什么我能读懂那些符号?"他问出长久以来的疑问,"还有,我锁骨上的钥匙纹路..."
老烟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因为你祖父是'钥匙'的持有者。血脉传承,天选之人。"他转向苏明月,"而她,是'锁'的继承者。只有你们合作,才能安全拼合鬼玺。"
地下河的水位突然上涨,水中有幽蓝的光点闪烁。老烟枪脸色骤变:"水阴兵!快走!"他推着三人向洞穴深处跑去,身后的水面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形,全都穿着古代铠甲。
奔跑中,陈三水注意到岩壁上的刻画越来越密集。那些阴刻的图案讲述着某个古老的故事:一群人跪拜着将某物献给一个戴王冠的人...王冠者将碎片分给七个方士...方士们带着碎片进入不同方向的墓葬...
"纣王分玺,"老烟枪边跑边解释,"他把鬼玺拆解,交给七个心腹带到全国各地埋葬。以为这样就能永生不死。"他突然冷笑,"结果第二年就被武王砍了头。"
前方出现岔路。老烟枪毫不犹豫选择了左侧那条,岩壁上开始出现现代人的刻痕——是考古队的标记。苏明月突然停下,指着某个符号:"这是母亲的笔迹!"
符号旁边刻着个简易星图,与苏明月身上的一模一样。老烟枪抚摸着那些刻痕,独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她在这里等了我们三天...带着最后一块碎片..."
洞穴深处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老烟枪猛地推开三人:"搜魂链找到我们了!"无数青铜锁链从黑暗中射出,链头的人头发出刺耳的尖啸。最前面的那个人头,赫然是年轻时的苏明月母亲。
"跑!"老烟枪点燃某种粉末,在通道中形成火墙,"沿着标记走,就能到秦岭!"他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瓶,"我得给你们争取时间。"
苏明月想冲回去,被张铁胆死死拉住。最后的视线中,老烟枪仰头喝下瓶中的液体,全身的青铜纹路瞬间亮起。他的皮肤开始金属化,面部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了一个青铜鬼面的可怖模样。
"记住!"这是老人最后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像人类,"鬼玺不是用来开启的,是用来封印的!"
三人拼命奔跑,身后的洞穴中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陈三水手中的青铜钉突然发烫,在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指引着逃生之路。苏明月胸口的星图与青铜钉共鸣,在岩壁上投射出清晰的路标。
当他们终于冲出洞穴,沐浴在秦岭的月光下时,身后的山体轰然塌陷,将一切秘密再次掩埋。苏明月跪倒在地,旗袍下的青铜纹路第一次停止了蔓延。她展开紧握的手掌,里面是老烟枪最后塞给她的东西——半枚青铜钥匙,与陈三水锁骨上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