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方舟
引擎的嘶吼如同濒死巨兽的咆哮,撕裂了充斥耳膜的虫群啃噬声与深渊尖啸的余音。灼热的废气混合着硝烟与菌毯被碾碎的甜腥恶臭,狠狠灌入陈野的口鼻。
他几乎是凭借最后的本能,用血肉模糊的左臂死死箍住小雨,右臂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攀住那辆钢铁巨兽——改装重型越野车——敞开的车门框!沉重的卫生背包拖拽着他,失血和剧痛让视野一片血红模糊。
“抓紧了!!”驾驶座上的疤脸男人发出炸雷般的吼声,没等陈野完全爬进副驾驶,脚下油门已经狂暴地踩到底!
“呜嗡——!!!”
狂暴的扭矩瞬间释放!沉重的车身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前一窜!陈野半个身子还在车外,巨大的惯性差点将他和小雨一起甩飞出去!他右臂的肌肉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紫黑色的侵蚀纹路在剧痛刺激下如同活蛇般搏动!他咬碎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硬生生将身体拖进了副驾驶座,反手“砰”地一声甩上了沉重的装甲车门!
几乎在车门关闭的同一瞬间!
“哒哒哒哒哒——!!!”
车顶的旋转炮塔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重机枪的枪口喷吐出半米长的炽烈火舌!密集的弹雨如同钢铁风暴,狠狠泼洒向车尾汹涌追来的虫潮!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只“清道夫”瞬间被撕成碎片,粘稠的汁液和破碎的甲壳漫天飞溅!
“噗噗噗噗!”子弹打在覆盖车尾的厚重钢板上,发出沉闷的爆响,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坑和跳弹的火星!
“坐稳了!这鬼地方路可不好走!”疤脸男看都没看后视镜,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猩红孢子浓雾笼罩、遍布菌毯、沟壑和建筑残骸的“道路”。他双手如同铁钳般紧握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动作粗暴而精准。沉重的越野车在他的操控下,如同狂暴的犀牛,在末日废墟中横冲直撞!
“轰隆!”车身猛地一震,右侧两个轮子碾过一个半塌陷的混凝土块,整个车身倾斜着弹起!陈野和小雨被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包裹着厚厚海绵的防滚架上!卫生背包的光膜剧烈波动,小雨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
“左边!孢子团!”后座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警告。
陈野艰难地扭头,透过布满裂纹和污渍的防弹车窗,看到左侧一栋摇摇欲坠的高层建筑上,攀附的粗大菌丝束顶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孢子囊猛地收缩,喷出一大团粘稠的、闪烁着暗红荧光的孢子云!孢子云如同活物般,带着尖啸,直扑越野车!
疤脸男嘴角扯出一个凶狠的弧度,猛打方向盘,同时狠狠一脚刹车!
“吱嘎——!!!”
沉重的车身在布满菌毯的湿滑路面上剧烈甩尾漂移!轮胎卷起粘稠的暗红汁液和破碎的菌丝!车尾险之又险地擦着那片致命的孢子云甩过!孢子云扑了个空,落在车后方的菌毯上,瞬间扎根、蔓延、生长出大片蠕动的暗红菌丝!
“干得漂亮,老疤!”后座传来另一个略显轻浮的年轻男声。
陈野这才有机会看清车内的其他成员。
后座挤着三个人。
左边是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如鹰隼、脸上有一道斜贯颧骨刀疤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支缠绕着绝缘胶带的霰弹枪,刚才的警告就是她发出的。
中间是个头发染成刺眼绿色、戴着夸张耳钉、嘴里嚼着口香糖的年轻男人,他正摆弄着一个连接着车顶机枪的、布满按钮的简陋控制面板,刚才的扫射显然出自他手。
右边则蜷缩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脸色苍白、抱着一个塞满线路和屏幕的金属箱子的瘦弱青年,他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剧烈摇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是一支末日中的亡命徒小队。陈野从他们身上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机油味和一种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近乎疯狂的彪悍气息。
“新来的,报个名号!”疤脸男头也不回,声音在引擎轰鸣和机枪扫射声中依旧清晰。
“…陈野。”陈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我妹妹…小雨…”
“陈?”疤脸男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后视镜,极其短暂地扫了一眼陈野的脸和他怀中维生光膜笼罩的小雨,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姓陈的…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疤爷,后面那大家伙动静更大了!”绿毛青年盯着他面前屏幕上闪烁的雷达波图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呜——嗷——!!!”
更加狂暴、更加宏大的深渊尖啸,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越野车上!厚重的装甲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防弹玻璃上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车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带来强烈的窒息感!
陈野猛地看向车窗外!
只见远处那倒悬山岳般的“容器”,其轮廓在暗红天幕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狰狞!无数粗大的血肉菌丝管道如同活体缆绳般缠绕着它惨白的骨刺核心,搏动的频率快得令人心悸!天空中的暗红旋涡已经扩大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漩涡中心那片深邃的黑暗,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漠视众生的巨眼!
随着这声尖啸,整片废墟如同被彻底激活!地面剧烈起伏,更多的菌丝巨柱破土而出!空中飘散的孢子密度骤增,如同粘稠的血雨!那些被机枪暂时击退的虫潮,如同打了兴奋剂,发出更加疯狂的嘶叫,无视伤亡,以更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再次围拢上来!
“妈的!没完没了!”刀疤女狠狠啐了一口,将霰弹枪架在射击孔上,“绿毛,火力掩护左翼!眼镜,干扰弹还有几发?!”
“最…最后两发…”眼镜青年颤抖着回答,手指在金属箱子按键上飞快敲打。
“省着点用!找掩体!前面有片工厂废墟!”疤脸男咆哮着,油门踩得更深!越野车如同发狂的钢铁巨兽,撞开挡路的建筑残骸和低矮的菌丝丛,朝着远处一片规模庞大、但同样被菌丝和腐蚀严重覆盖的工厂建筑群冲去!
车顶的重机枪再次怒吼,绿毛操控着弹幕,竭力压制着左侧涌来的虫潮。刀疤女的霰弹枪则在近距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试图从车体侧面缝隙爬上来的“清道夫”轰成碎渣!眼镜青年死死盯着屏幕,在车身即将被几团巨大的孢子云包夹的瞬间,猛地按下按钮!
“嗤——!嗤——!”
两枚拖着白色尾烟的圆柱体从车尾发射口射出,在半空中炸开!没有火光,只有强烈的电磁脉冲和刺鼻的化学烟雾瞬间扩散!靠近的孢子云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萎靡、溃散!附近的虫群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退缩!
越野车借着这稍纵即逝的空隙,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入工厂区那巨大、破败、如同巨兽骸骨般的正门!
冲入工厂大门的瞬间,光线骤然昏暗下来。
巨大的厂房内部,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锈迹斑斑、覆盖着厚厚菌毯和粘稠暗红汁液的巨大金属桁架扭曲断裂,从高耸的穹顶垂落。早已停止运转、如同史前巨兽遗骸般的流水线设备被厚厚的、搏动着的紫黑色菌丝包裹、融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机油腐败的酸臭和菌毯特有的甜腥气息,令人作呕。
地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粘腻的暗红菌毯,但相对开阔。无数粗壮的菌丝管道如同巨蟒般在设备残骸和墙壁之间蜿蜒穿梭,管道壁上布满了呼吸般开合的孔洞,丝丝缕缕的暗红孢子浓雾从中缓缓渗出。
疤脸男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一个粗暴的甩尾,轮胎在粘稠的菌毯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最终稳稳地横停在几台巨大、锈蚀的金属冲压机床残骸构成的临时掩体之后。
引擎的轰鸣暂时停歇,只剩下涡轮增压器冷却时发出的“嘶嘶”轻响。车内瞬间被一种紧绷的死寂笼罩,只有车外菌毯蠕动的“沙沙”声和远处深渊尖啸的沉闷回音。
“暂时安全…但不保证多久。”疤脸男熄了火,动作麻利地检查着仪表盘和武器系统,声音低沉,“绿毛,警戒四周,尤其头顶通风管道!眼镜,放无人机,扫描这片区域结构,找其他出口或者能固守的点!刀疤,检查弹药!”
命令简洁有力,显示出这支小队极高的生存素养和默契。
“明白,疤爷!”绿毛青年立刻应道,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车顶机枪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液压声,枪口警惕地指向不同方向。眼镜青年颤抖着打开金属箱子,取出一个拳头大小、布满螺旋桨的黑色无人机,小心翼翼地启动。
刀疤女则沉默地开始清点霰弹枪弹药和腰间挂着的破片手雷,动作干练。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昏暗厂房内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陈野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低头查看小雨的状况。维生背包的光膜稳定,能量槽显示:**【70:38:12】**。时间在流逝,但暂时安全的环境让小雨的生命体征似乎平稳了一些。他稍稍松了口气,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襟内衬,笨拙地包扎左臂上那些深可见骨的咬伤和孢子侵蚀的伤口,剧烈的刺痛让他额头冷汗直冒。
“你妹妹怎么回事?”疤脸男的声音突然在寂静中响起。他没有回头,目光似乎透过布满裂纹的前挡风玻璃,凝视着厂房深处弥漫的孢子浓雾。“那光…不是普通玩意儿。”
陈野包扎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后视镜。镜中,疤脸男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正透过镜子,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车内其他三人的动作也瞬间停滞了一瞬。绿毛操控机枪的手指悬停在按钮上。刀疤女清点弹药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眼镜青年更是吓得差点把无人机掉在地上。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陈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意识到,小雨的特殊状态和维生背包,在这支亡命徒眼中,可能比外面的虫潮更加危险。他必须谨慎回答。
“她…被污染侵蚀过…”陈野的声音嘶哑,尽量控制着语调,“这背包…是唯一的办法…能暂时保住她的命…” 他没有提“容器”,没有提“钥匙”,更没提深渊意志。这是最保守、也最安全的说法。
“被侵蚀过?”刀疤女的声音冰冷地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敌意。她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剐过维生光膜中的小雨,最终锁定陈野。“被侵蚀成那样还能活着?还有这种…干净的光?疤爷,这小子和他妹妹,邪门得很!外面的动静,搞不好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她的手已经握紧了霰弹枪的握把。
绿毛青年也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眼神在陈野和小雨身上来回扫视。眼镜青年更是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金属箱子。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向陈野。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回答稍有差池,或者疤脸男一个示意,这些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亡命徒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他们这两个“麻烦”。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右臂的紫黑纹路传来一阵阵阴寒的悸动。他强迫自己迎向疤脸男审视的目光,眼神中没有退缩,只有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坦诚。
“我不知道外面那东西为什么发疯…”陈野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经历过大绝望后的死寂,“我只想带我妹妹…活下去。如果…我们拖累了你们…等安全了,我们可以走。”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车内蔓延。只有菌毯蠕动的“沙沙”声和无人机螺旋桨启动的微弱嗡鸣。
疤脸男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在陈野脸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他似乎在权衡,在判断。最终,他缓缓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前方,声音低沉而沙哑:
“这鬼世道,谁不是想活下去?”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更深的东西,“姓陈的…小子,看好你妹妹。别让那光熄了。也别…给我们惹麻烦。”
他没有明确表态保护,但这句“别惹麻烦”,在当前的语境下,已经是一种默认的暂时接纳。至少,暂时安全。
刀疤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疤脸男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她冷哼一声,悻悻地转回头,继续清点弹药,只是握着枪柄的手更紧了。
气氛稍微缓和,但无形的隔阂和警惕并未消失。
就在这时!
“滋…滋啦…疤…疤爷!”眼镜青年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短暂的平静!他怀中的无人机监控屏幕上,一片剧烈抖动的雪花!屏幕边缘,一个代表无人机信号的红点疯狂闪烁,然后瞬间变成了代表失联的灰色!
“怎么回事?!”疤脸男厉声喝问。
“不…不知道!D3区域的信号…突然被强干扰!无人机…坠毁了!就在…就在那边!”眼镜青年指着厂房深处一条被巨大菌丝管道堵塞的通道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信…信号消失前…传回…传回最后一点影像…”
他颤抖着将屏幕转向众人。
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极其模糊、扭曲,布满雪花点。但依稀能辨认出,在通道深处那粘稠的孢子浓雾中,似乎有一个…庞大的、由无数惨白骨骼和搏动血肉强行糅合而成的…匍匐轮廓!轮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复眼般闪烁着冰冷红芒的深红菌斑!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轮廓前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具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覆盖着粘稠菌丝的人类骸骨!骸骨身上的衣物碎片,隐约能看出是和疤脸男他们类似的、粗糙的防护服!
“是…是铁头他们小队的…衣服…”刀疤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操!是‘育母’!这片厂区的‘育母’醒了!”绿毛青年失声叫道,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育母”?陈野心中一凛。显然,这是他们对某种强大“灰烬”衍生物的称呼。
“准备战斗!离开掩体!这里不安全了!”疤脸男当机立断,猛地拧动车钥匙,引擎再次发出暴躁的轰鸣!“刀疤,开路!绿毛,火力压制!眼镜,找路!”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咚!!!”
“咚!!!”
“咚!!!”
沉重、粘腻、如同巨大心脏在粘液中搏动的闷响,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那条被堵塞的通道深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同时,覆盖着整个厂房地面和墙壁的暗红菌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疯狂地蠕动、隆起!无数粘稠的菌丝触手如同毒蛇般从菌毯中探出,带着尖啸,狠狠卷向越野车的轮胎和底盘!
“沙沙沙沙——!!!”
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甲虫振翅的密集声响,从四面八方、从头顶垂落的菌丝管道、从废弃设备的缝隙中同时爆发!无数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比外面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虫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视野!
“轰隆——!!!”
通道深处那堵塞的菌丝管道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开!浓稠的孢子浓雾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浓雾之中,一个难以名状的、由惨白巨骨和搏动血肉构成的、如同放大万倍蜘蛛与蠕虫混合体的恐怖轮廓,缓缓探出了它布满猩红复眼的狰狞头颅!
“吼——!!!”
一声混合着骨骼摩擦与血肉粘腻声响的恐怖嘶吼,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波,狠狠撞向越野车!
“走——!!!”疤脸男发出炸雷般的咆哮,油门瞬间踩到底!
钢铁巨兽再次咆哮着冲出掩体,撞向汹涌而来的虫潮和那恐怖的“育母”!
“呜嗡——!!!”
引擎的嘶吼被“育母”恐怖的咆哮和虫潮的尖啸瞬间淹没!沉重的越野车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狠狠撞入汹涌的紫黑色虫潮!
“砰!咔嚓!噗嗤!”
车身剧烈震动!挡风玻璃瞬间被粘稠的虫液和破碎的甲壳糊满!无数“清道夫”被狂暴的车头撞角碾碎、撞飞!车轮在湿滑粘腻的菌毯和虫尸上疯狂打滑!车体两侧和底盘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和撞击声——那是虫群在用口器和节肢疯狂撕咬厚重的装甲!
“给老子滚开!”刀疤女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手中的霰弹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炽热的钢珠风暴将试图从侧面爬上引擎盖的虫群轰成肉泥!但更多的虫子悍不畏死地填补空缺!
“哒哒哒哒——!!!”车顶的重机枪再次发出怒吼!绿毛青年操控着枪口,炽热的弹链如同死神的鞭子,疯狂抽打着前方和两侧涌来的虫潮,试图为车辆撕开一条血路!弹壳如同暴雨般叮叮当当砸落在车顶!
“右转!右转!那边有个卸货通道!可能通向外面!”眼镜青年死死盯着他屏幕上仅存的、被严重干扰的工厂结构图残影,声嘶力竭地尖叫!
疤脸男猛打方向盘!车身在粘稠的地面上甩出一个惊险的弧线,撞开一堆覆盖着菌丝的废弃货箱,朝着眼镜所指的方向冲去!
然而,通道深处,那庞大的“育母”身影已经彻底挤出了堵塞的管道!它那由惨白巨骨构成的、如同蜘蛛般的多足支撑着臃肿的、覆盖着搏动血肉和猩红复眼的躯干,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颤和粘稠汁液的喷溅!一条粗壮无比、前端裂开成布满利齿口器的血肉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抽向越野车的侧面!
“小心左边——!!!”陈野嘶声预警!
疤脸男瞳孔骤缩!猛踩刹车同时向左急打方向!
“轰——!!!”
血肉触手擦着车尾重重砸在旁边的金属冲压机残骸上!数吨重的钢铁残骸如同玩具般被砸得扭曲变形、轰然倒塌!飞溅的金属碎片如同炮弹般打在越野车的装甲上,发出刺耳的爆响!
车身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动,差点侧翻!车内所有人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一侧!陈野死死护住小雨,自己的头重重撞在防滚架上,眼前金星乱冒!卫生背包的光膜剧烈闪烁!
“妈的!”疤脸男稳住车身,嘴角渗出血丝,眼中凶光毕露!“绿毛!给那狗娘养的点颜色看看!”
“收到!”绿毛青年脸上闪过疯狂的神色,手指在控制面板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上狠狠按下!
“嗤——轰!!!”
车体后部一个隐藏的发射管猛地射出一枚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火箭弹精准地命中了“育母”那刚刚收回、准备再次攻击的血肉触手根部!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刺目的火光和飞溅的粘稠血肉!巨大的冲击力让“育母”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被命中的触手根部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血洞,粘稠的暗红汁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它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好!!”车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欢呼。
“别高兴太早!快走!”疤脸男咆哮着,趁着“育母”受创后退的瞬间,猛踩油门,越野车如同脱缰野马,朝着卸货通道的入口狂飙而去!
通道入口被厚重的、锈蚀的金属卷帘门半封闭着,下方堆积着大量被菌丝覆盖的废弃物。
“撞过去!”疤脸男没有任何犹豫!
“轰隆——!!!”
沉重的越野车狠狠撞上半掩的卷帘门和后面的废弃物!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尖啸声中,卷帘门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车身带着无数破碎的杂物和飞溅的菌丝,冲入了更加黑暗的卸货通道!
通道内狭窄、低矮,弥漫着更加浓重的霉味和甜腥气。车顶与管道顶部垂落的粗大菌丝束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刮下大片粘稠的汁液。
暂时脱离了“育母”的直接攻击范围,但车内的气氛并未放松。引擎的轰鸣在狭窄通道内被放大,震耳欲聋。车灯的光芒刺破浓重的黑暗,照亮了前方同样覆盖着菌毯、堆满障碍的道路。
“方向没错!通道尽头…应该能出去!”眼镜青年盯着屏幕,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松一口气的瞬间!
“滋…滋滋…”
卫生背包散发的、笼罩着小雨的凝实光膜,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波动起来!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不定!能量槽上那个冰冷的数字:**【70:20:45】**,下降的速度似乎骤然加快了一丝!
与此同时!
“呃…啊…”昏迷中的陈小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呻吟!她小小的身体在陈野怀中剧烈地抽搐起来!眉心处,那点之前顽强闪烁过的淡金色光芒,此刻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强大的力量进行着惨烈的拉锯!
更让陈野心胆俱裂的是,小雨左臂上那焦黑碳化的贯穿伤口边缘,几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如同新芽般的暗红菌丝,竟然顽强地穿透了维生光膜的压制,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探了出来!它们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贪婪地吸收着光膜的能量,并试图向周围完好的皮肤侵蚀!
“小雨!”陈野失声惊呼!他试图用手去阻止那些菌丝,指尖刚触碰到,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欲望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窜入他体内!右臂的紫黑纹路如同被激活般猛地一亮,传来钻心的剧痛!
“怎么回事?!”疤脸男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厉声喝问!刀疤女和绿毛也紧张地回头。
“污染…反扑…”陈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看着那些在光膜中顽强滋生的暗红菌丝,看着小雨眉心那点即将熄灭的淡金光芒,看着能量槽加速跳动的数字…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深渊意志!那个正在降临的恐怖存在!它感知到了小雨!感知到了她体内那“钥匙”的雏形!它在通过无处不在的污染网络,隔空施加压力!它在加速侵蚀,试图在“钥匙”彻底觉醒或毁灭前,将其污染、夺取!
“妈的!她果然是个祸…”刀疤女的话没说完,就被疤脸男粗暴地打断!
“闭嘴!”疤脸男的声音如同寒冰,他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沉重的越野车在狭窄的通道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车灯的光芒照亮前方通道出口透入的、被暗红军云笼罩的微光。
车内瞬间死寂。引擎的轰鸣停歇,只剩下维生光膜闪烁的“滋滋”声和小雨痛苦抽搐的细微声响。
疤脸男缓缓转过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看陈野,也没有看小雨,而是死死地盯着通道出口那片被暗红笼罩的微光。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挣扎,有疲惫,有某种深埋的痛楚,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他抬起手,指向通道出口外,一个被巨大菌丝巨柱环绕、相对开阔、似乎曾是工厂装卸广场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几辆同样经过改装、但此刻已经严重损毁、被菌丝覆盖的车辆残骸。
“小子。”疤脸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陈野心口,“带着你妹妹,下车。”
陈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后视镜中那张布满疤痕和油污、却写满不容置疑的脸。
“疤爷?!”绿毛青年和眼镜青年同时失声惊呼。刀疤女则抿紧了嘴唇,眼神锐利,手再次按在了枪柄上。
“外面…是‘铁头’他们最后信号消失的地方…”疤脸男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的目光依旧盯着出口,“也是这片厂区污染最强、离那个‘大东西’(指深渊容器)最近的方向之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那背包的光,在吸引东西。跟着我们走,谁也活不了。你们下车,往那边跑,吸引火力…我们…或许能从另一个方向冲出去。”
赤裸裸的抛弃!用陈野和小雨作为诱饵,吸引深渊意志和可能存在的其他恐怖衍生物的注意力,为车队争取一线生机!
“你…!”陈野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巨大的愤怒和背叛感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为了带小雨活下去,付出了多少?而眼前这个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人,竟然要让他们去送死?!
“疤爷!这…”绿毛青年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疤脸男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这是命令!”疤脸男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动作缓慢而充满威胁。“下车。现在。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他的目光扫过陈野紧抱小雨的手臂,又落在他右臂那搏动着的紫黑纹路上,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痛苦,但瞬间被冰冷覆盖。
刀疤女无声地打开了霰弹枪的保险。绿毛青年低下头,避开了陈野的目光。眼镜青年吓得抱紧了箱子,瑟瑟发抖。
冰冷的绝望,比深渊的尖啸更加刺骨,瞬间冻结了陈野的四肢百骸。他看着眼前这几张在昏暗光线下或冰冷、或躲闪、或恐惧的脸,又低头看着怀中痛苦抽搐、维生光膜明灭不定的小雨,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暴戾,混合着右臂纹路传来的剧痛,如同毒火般在心底疯狂燃烧!
诱饵?弃子?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人性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野兽般的凶戾和一种…被逼入绝境、即将与整个世界玉石俱焚的疯狂!
他右手,死死攥紧了那张染血的、属于父亲陈建国的工牌。冰冷的金属棱角刺痛掌心,仿佛在汲取着他最后的愤怒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