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划艇划破平静的海面，鹭岛的轮廓在身后渐渐变小。雪偌调整航向，朝着月城的方向驶去。颖瑶坐在船头，地图摊在膝上，不时研究指南针方向——幸运的是，电磁爆后这颗指南针还能用。
夜幕完全降临时，她们已经离鹭岛很远了。两人手有点酸，收起船桨，让皮划艇随波漂流一会。海上的星空格外明亮，仿佛那些陨石从未扰乱月球的容颜。
"记得我们小时候从月城坐船来鹭岛吗？"颖瑶突然问道，仰头看着星空。
雪偌托腮："有时候遇到大浪，下船后感觉整个屁股还在晃。"
两姐妹相视一笑，那一刻，末日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
休息了一会，两人继续前进，划了将近三个小时，月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海岸线上的灯光像散落的星辰，在夜色中指引着方向。
雪偌调整着皮划艇的航向，肩膀的伤口随着每一个动作传来阵阵刺痛。
"再坚持二十分钟。"颖瑶坐在船头，手指紧握地图，时不时抬头确认方向，"我们就安全了。"
雪偌点点头，咬紧牙关。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拍打在脸上，她眯起眼睛，忽然注意到月球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一颗2025-LT8的碎片，闪着诡异的红光，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海面坠落。
"颖瑶小心——"
她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远处的海面突然炸开一道数十米高的水柱。
"抓紧！"雪偌大喊，猛地调头，皮划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急转的弧线，堪堪避开了最近的一处爆炸。浪涛如山般隆起，冰冷的海水劈头盖脸浇在两人身上。
颖瑶死死抓住把手，脸色惨白。
又一波浪花冲击而来。这次距离太近了，雪偌只看到一道刺目的红光直扑面门，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却感到无数细小的颗粒穿透了她的手掌，像烧红的针一样刺入她的眼睛。
"啊——！"剧痛使她松开了把手，双手捂住眼睛。皮划艇在失去控制的瞬间被一个巨浪掀起，在空中翻转了整整一圈。
雪偌最后的意识是冰冷的海水吞没了她的尖叫，以及颖瑶绝望的呼喊："阿偌！"
.....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阳光。
颖瑶咳嗽着醒来，咸涩的海水从鼻腔和喉咙里呛出。她趴在沙滩上，半边身子还浸在浅水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她挣扎着撑起身体，视线模糊地搜寻着。
"雪偌...雪偌！"
十几米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面朝下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颖瑶踉跄着爬过去，膝盖在粗糙的沙砾上磨出血痕。她颤抖着将妹妹翻过来，雪偌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但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周围闪烁着诡异的银色微粒，像是有人将星尘撒进了她的眼球。
"不，不，不..."颖瑶慌乱地检查雪偌的脉搏，感受到微弱但稳定的跳动后，才稍微松了口气。她环顾四周，发现皮划艇和背包被冲上了不远处的沙滩。更远处，几缕黑烟从海岸公路的方向升起，显然陨石碎片也袭击了陆地。
颖瑶咬紧牙关，抓住雪偌的手腕，开始艰难地向更高处的沙滩拖动。雪偌比看上去要重得多，颖瑶的背部肌肉尖叫着抗议，但她不敢停下——潮水正在上涨，而且谁知道这片海滩上还有什么危险。
半小时后，颖瑶在一处背风的礁石凹槽中搭建了临时营地。她用捡回的防水布铺成简易床铺，将雪偌小心安置在上面。医药包幸运地没泡进水里，完美的保存了下来，但颖瑶不确定普通药物对陨石造成的伤害是否有用。
"阿偌，你能听见我吗？"颖瑶轻轻拍打雪偌的脸颊，没有反应。她注意到雪偌的皮肤开始发烫，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
发烧了。颖瑶迅速翻出退烧药，却犹豫了——如果那些银色微粒真的是某种外星物质，药物会不会引发更糟的反应？她的知识库里可没包括"如何处理被陨石感染的亲人"这一项。
这种无助感比任何肉体疼痛都更折磨人。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湿布敷在雪偌额头上物理降温。
夜幕降临，海滩上的温度骤降。颖瑶生起一小堆火，火光在她疲惫的脸上跳动。雪偌的状况越来越糟，体温高得吓人，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胡话。
"不要...停下...颖瑶快跑..."雪偌的声音嘶哑破碎，手指在虚空中抓挠，仿佛在抵抗看不见的敌人。
颖瑶握住雪偌的手，感到一阵心悸："我在这里，没事，乖，阿偌，我在。"
午夜时分，雪偌的抽搐达到了顶峰。她的整个身体弓起，肌肉绷紧得像要撕裂，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颖瑶只能死死按住她，防止她伤到自己。
"坚持住。"颖瑶的泪水滴在雪偌滚烫的脸颊上，"我们快到家了。"
就在颖瑶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雪偌的身体突然静止了。一种诡异的宁静笼罩了她，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察。然后，毫无预兆地，雪偌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睛。瞳孔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如同璀璨的红宝石。颖瑶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姐...？"
雪偌的目光慢慢聚焦到颖瑶脸上，银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颖瑶试探性地伸手触碰雪偌的肩膀："你能听懂我说话吗？点头或摇头。"
雪偌眨了眨眼，缓缓点头。然后她举起自己的手，困惑地打量着。在火光映照下，她的指尖周围空气似乎有轻微的扭曲，像高温下的热浪。
"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颖瑶小心地问。
雪偌摇摇头，突然将手伸向旁边的一块礁石。就在颖瑶以为她要支撑自己坐起来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雪偌的手直接穿过了礁石，就像那坚硬的岩石只是幻影。
"什么鬼——"颖瑶猛地站起来，差点踢翻火堆。
雪偌也愣住了，她收回手，反复查看自己的手掌，抬头愣愣的看着颖瑶："我脑子里，好像多出来什么东西，但很小，感觉就跟那个礁石差不多....不对，我好像能...操纵空间？还不止…"她艰难地寻找着词汇来描述这种全新的感觉，"就像看到了一张折叠的纸，我知道怎么把它展开或者折得更小。"
为了演示，雪偌将目光转向火堆旁的一个金属水壶。她集中注意力，水壶突然从中间凹陷下去，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挤压，然后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三米外的沙滩上，就像空间本身发生了错位。
颖瑶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这...这不科学。"
"陨石改变了我的眼睛。"雪偌碰了碰自己的眼睑，血色的瞳孔在火光下闪烁，"我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了...空间的褶皱，物质的间隙，我称我们处在的空间为宇宙空间吧…因为，我现在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颖瑶的大脑飞速运转，政府工作经历让她习惯性地分析各种可能性："如果陨石真的能引发人类基因突变...那么你可能不是唯一一个。"
雪偌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不只是暴徒和灾难，还可能有...超能力者。"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填补着空白。颖瑶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地图和指南针："我们得先确定位置。老家应该在西北边方向。"
"无论如何，我们得继续前进。"最终颖瑶打破沉默，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物资，"我们需要药品、食物，还有...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偌点点头，站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颖瑶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有点...头晕。"雪偌揉了揉太阳穴，"使用能力影响宇宙空间似乎会消耗我的体力。"
颖瑶皱眉："那就要谨慎使用。现在躺下休息，天亮我们再出发。"
雪偌没有反对，她确实感到异常疲惫。躺在临时床铺上，她盯着自己的手掌，那些银色微粒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改变了她身体的某些基本构造。这既令人恐惧又奇妙无比。
"姐..."雪偌轻声唤道。
"嗯？"
"如果...如果我变得不再像人类，你会怎么办？"
颖瑶停下收拾的动作，坐到妹妹身边，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你还是我妹妹。我生来就有的挚友。"她握住雪偌的手，"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知心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
雪偌紧紧回握姐姐的手，没有再说话。远处，又一颗陨石划过天际，像一道血红的伤口撕裂夜空。新世界的第一夜，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