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阁,位于青岚宗灵脉汇聚的赤霞峰上。殿宇恢弘,通体由赤红色的火纹岩砌成,远远望去如同一尊巨大的丹炉坐落在山腰。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浓郁的丹香和地火的硫磺气息。这里是青岚宗的核心重地之一,也是无数弟子向往又敬畏的地方。
此刻,丹鼎阁最底层,专供内门弟子练手的“百炼殿”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赵长老,丹鼎阁的实权长老之一,以脾气火爆、要求严苛著称。他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一头赤发如同燃烧的火焰,此刻正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大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面前的地上,跪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张远。几个丹鼎阁的执事弟子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赤阳破障丹……主药赤鳞蟒精血……”赵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熔岩般的怒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分,“张远,你告诉本座,精血呢?!”
“师……师尊息怒!”张远声音发颤,头埋得更低了,“弟子……弟子炼丹不慎,炸炉反噬,精血……精血被震散,灵气逸散,已……已成废粉……” 他根本不敢提精血砂的事,生怕师尊追问来源,牵连到那位神秘的“林奇前辈”。
“废粉?!”赵长老猛地一拍扶手!坚硬的紫檀木瞬间被拍出一道裂痕!“废物!连一份精血都护不住!要你何用!”狂暴的火属性灵力威压瞬间充斥大殿,压得张远几乎趴在地上,其他弟子也脸色发白。
“师尊息怒!弟子……弟子无能!甘愿受罚!”张远绝望地闭上眼。
“受罚?罚你就能挽回损失吗?!”赵长老怒不可遏,“赤鳞蟒本就罕见,这份心头精血是炼制赤阳破障丹的关键!现在好了,丹方残缺,药力失衡,这一炉丹全废了!”他指着大殿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盖半开,里面隐约可见一堆焦黑扭曲、散发着刺鼻怪味的……不明物体,正是炼制失败的赤阳破障丹废渣。
“还有这一炉废丹!”赵长老越说越气,“蕴含剧毒和狂暴火毒!处理起来都麻烦!简直是浪费灵材,污染丹阁!”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赵长老粗重的喘息声和张远压抑的啜泣声。所有人都知道,张远这次闯的祸太大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管事带着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林奇,出现在了门口。林奇是被徐管事连哄带骗,如“高人风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赵长老脾气不好但讲道理”等话术硬拉来的。一路上,林奇都在心里疯狂问候徐管事,感觉自己像被绑上刑场的羔羊。
“赵师兄!”徐管事一进门,就对着赵长老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
“徐师弟?”赵长老看到徐管事,眉头一皱,怒气稍敛,“你怎么来了?我这儿正处理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赵师兄息怒。”徐管事叹了口气,指了指身后缩着脖子、努力运转敛息术降低存在感的林奇,“此事……或有转机。这位是药园的杂役,林奇。”
“杂役?”赵长老的目光如同两道火炬,瞬间落在林奇身上。那目光充满了审视、疑惑和毫不掩饰的威压!磐石之心被动激发,林奇感觉仿佛有一座火山压在自己身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赶紧把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颤抖。
“一个杂役?能有什么转机?”赵长老语气带着浓浓的不信和一丝被愚弄的愠怒。他根本看不出眼前这个气息微弱、身体单薄、穿着杂役灰褂的小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徐管事却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凑到赵长老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他语速极快,重点描述了张远精血粉末被林奇“神秘纸张”瞬间提纯升华的“神迹”,以及自己对他“疑似草木系大能/丹道高人隐匿身份”的猜测。
赵长老脸上的怒容渐渐被惊疑取代!他再次看向林奇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探究!瞬间提纯升华三阶妖兽精血?这种手段,连他这个金丹期的炼丹师都闻所未闻!难道……这小子真是什么隐世高人?可这气息……也太弱了吧?难道是高深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长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决定试探一番。他指着角落里那炉散发着恶臭的废丹,对林奇沉声道:“小子,徐师弟说你有些特别的本事。这炉废丹,蕴含剧毒火毒,难以处理。你……可有法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奇身上!张远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徐管事则是一脸“前辈,该您表演了”的期待。
林奇看着那炉黑乎乎、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渣,胃里一阵翻腾。让他处理这玩意儿?开什么玩笑!他连靠近都觉得瘆得慌!
“赵……赵长老……”林奇声音干涩,带着哭腔,“弟子……弟子只是个杂役,只会种地拔草……这……这废丹……弟子实在无能为力啊!”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推脱。
然而,在赵长老和徐管事听来,这“无能为力”却像是高人的推脱之词!赵长老脸色一沉,金丹期的威压再次提升:“哼!徐师弟说你行,你就行!今日你若处理不了这炉废丹,张远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加激将!
林奇吓得魂飞魄散!前车之鉴?张远的下场?那岂不是要被这火暴脾气的老头扒皮抽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最后那张签到得来的【提纯术(卷轴)】……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妈的!拼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现在就死强!”林奇心中悲愤交加!他猛地一咬牙,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做出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几步冲到那炉废丹前,根本不去看里面是什么,也顾不得那刺鼻的恶臭,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提纯术卷轴,对着敞开的丹炉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开!
“给我——净化啊!!!”
嗤啦——!
卷轴碎裂!比前两次更加耀眼、更加凝练、带着一种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纯白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灌入丹炉之中!
嗡——!!!
整个青铜丹炉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沉闷的轰鸣!炉内那堆焦黑扭曲的废渣,在白光的笼罩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疯狂地翻滚、溶解、分解!大量漆黑的、散发着恶臭和剧毒气息的烟雾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抽出,从炉口喷涌而出!那烟雾接触到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吓得周围弟子连连后退,连赵长老都眉头紧锁,撑起一道灵力护盾!
刺鼻的恶臭弥漫整个大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那如同妖魔吐息般的黑烟!
林奇离得最近,虽然有磐石之心抵御精神冲击,但那剧烈的恶臭和视觉冲击还是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呕吐出来!他死死捂住口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搞砸了!这次彻底完了!这动静太大了!
提纯术的白光与废丹的污秽激烈对抗!黑烟滚滚,持续了足足十几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丹炉要炸开,或者那小子要被毒烟毒死的时候——
白光猛地一敛!
黑烟戛然而止!
丹炉停止了震颤。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残留的刺鼻气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奇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尊安静下来的青铜丹炉。
赵长老第一个按捺不住,大手一挥,一股柔和的灵力拂过,驱散了炉口残留的些许黑烟。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丹炉旁,低头向内看去。
这一看,他整个人如同被天雷劈中,僵在了原地!赤红色的脸庞瞬间涨成了紫红色,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丹炉底部,那堆庞大、焦黑、扭曲、散发着恶臭的废丹渣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九颗!
龙眼大小!
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纯净、如同上好羊脂白玉般的颜色!
表面光滑圆润,毫无瑕疵!
散发着一种极其精纯、温和、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能抚平躁动、净化心灵的奇异道韵!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颠覆认知的一幕惊呆了!提纯废丹……不是应该减少毒性或者提炼出部分有效成分吗?这……这直接变出九颗品相如此完美、气息如此纯净的……丹药?是什么操作?!
“这……这……”赵长老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颗白玉般的丹药。丹药入手温润,毫无火毒或剧毒的狂暴气息,只有一种精纯至极的温和药力在缓缓流淌。他尝试着用神识探查,却被丹药表面那层温润的光芒柔和地阻隔在外,只能感受到其内部蕴含的磅礴而内敛的生命能量!
“不是赤阳破障丹……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丹药……”赵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但……这股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这完美的丹形……这温润如玉的丹体……这……这简直是夺天地造化的神丹雏形啊!”
他猛地抬头,看向瘫坐在地上、如同虚脱般的林奇,眼神中的暴怒、审视、疑惑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撼、狂热和……敬畏!
高人!绝对是高人!而且是丹道造诣通神的隐世大能!否则怎么可能化腐朽为神奇,将一炉蕴含剧毒火毒的废丹,硬生生提纯淬炼成如此完美的未知宝丹?!那看似普通的“纸张”,绝对是某种逆天的丹道秘宝!返璞归真!这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啊!
“前……前辈!”赵长老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对着林奇深深一揖,“赵某……赵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他堂堂金丹长老,此刻竟对一个“杂役”行此大礼!
哗——!
整个百炼殿彻底炸开了锅!所有弟子都傻了!赵长老……竟然称呼一个杂役为前辈?!还鞠躬道歉?!
徐管事激动得浑身颤抖,老脸通红!果然!自己猜得没错!前辈出手,石破天惊!
张远更是如同看神仙一样看着林奇,心中的感激和敬畏无以复加!
林奇瘫在地上,看着赵长老那恭敬到近乎谄媚的态度,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前辈”的惊呼,大脑彻底宕机了。
提纯术……这次好像……又玩脱了?
废丹……变宝丹了?
赵长老……叫我前辈?
这世界……疯了吗?!
“我……我不是……”林奇虚弱地想辩解。
“前辈无需多言!”赵长老立刻打断,语气充满了“我懂”的意味,“前辈游戏风尘,体悟丹道,不愿显露真身,赵某明白!明白!”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九颗白玉丹药,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前辈神乎其技,化腐朽为神奇!此丹……此丹当为前辈命名!不知前辈……”
命名?林奇看着那九颗圆滚滚的白丸子,想起它们的前身是那堆恶臭废渣,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叫……叫‘白玉解毒丸’吧……”林奇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只想快点脱身,“能……能解点小毒……” 他纯粹是瞎掰,只想找个理由跑路。
“白玉解毒丸?”赵长老眼睛一亮,“好名字!返璞归真,大巧不工!解毒?何止解毒!此丹蕴含如此精纯的生命本源,定有洗精伐髓、延年益寿、甚至修复暗伤之神效!前辈太过谦逊了!”
林奇:“……” 他感觉心好累。
“前辈!”赵长老态度更加热切,“前辈丹道通神,屈居药园杂役,实乃明珠蒙尘!赵某斗胆,恳请前辈移驾丹鼎阁!我丹鼎阁愿奉前辈为太上供奉!地位与宗主等同!所有资源,任前辈取用!只求前辈闲暇时……指点一二!” 他抛出了最大的橄榄枝!一个能化废为宝的丹道神人,对丹鼎阁乃至整个青岚宗的价值,无可估量!
太上供奉?!地位等同宗主?!林奇吓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这还得了?!真要去了丹鼎阁,天天被一群狂热炼丹师围着“请教”,他分分钟露馅然后被切片研究啊!
“不……不用了!”林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我喜欢种地!药园挺好!清静!对!清静!”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我……我田里还有草没拔完!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跑,那速度,比逃离星辉学院时还要快上几分!
“前辈!前辈留步啊!”赵长老急得大喊,但林奇已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了百炼殿,消失在走廊尽头。
“唉!前辈定是嫌我们这里太过喧嚣,扰了他老人家的清修!”赵长老扼腕叹息,随即又看向手中的九颗“白玉解毒丸”,眼中充满了狂热,“快!立刻封锁消息!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门规处置!” 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更怕引来其他势力争夺这位“丹道神人”!
“徐师弟!”赵长老又看向徐管事,眼神热切,“你与前辈相熟,务必……务必照顾好前辈!药园那边,有任何需求,直接报我!要人给人,要资源给资源!只要前辈高兴!”
徐管事激动地领命:“师兄放心!包在我身上!”
丹鼎阁的风波被强行压下,但“药园杂役林奇是丹道隐世高人”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青岚宗极少数的高层和丹鼎阁核心弟子中悄然流传开来。林奇的“高人”人设,在青岚宗内部,被彻底焊死!
而那位只想种田的“高人”,此刻正躲在他那破旧的杂役木屋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感觉自己离被“供奉”切片的日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