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自东方的凝视
多特蒙德之战的硝烟，在法兰克福的上空盘旋了数日才渐渐散去。
一场1:2的失利，却比之前任何一场胜利都更能证明刘玄的价值。在世界级名帅为他量身定做的“牢笼”中，他依然能用一记匪夷所思的凌空斩，撕开一道口子，险些将卫冕冠军拉下马。那最后时刻憾中横梁的一球，更是成为了所有法兰克福球迷心中最悲壮的注脚。
失败，有时候比胜利更能成就一个英雄。
“Kanonenvogel”的声望，经过这一战，不降反升。德国媒体不再仅仅将他视为一个“奇兵”或“现象”，而是开始真正地、严肃地将他作为一个拥有改变比赛能力的球星来讨论。克洛普那句“他是个怪物”的评价，被各大报纸反复引用，成为了刘玄身上最耀眼的勋章。
而这场风暴，也跨越了八千多公里的距离，在遥远的东方，掀起了更加猛烈的波澜。
中国，上海，某大学男生宿舍。
几个刚下课的男生，正围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反复播放着一段画质算不上高清的视频。视频里，正是刘玄对阵多特蒙德时，那记惊世骇俗的电梯球。
“卧槽！再看一遍还是觉得离谱！这球速，这下坠，魏登费勒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激动地喊道。
“牛逼疯了！这可是多特蒙德啊！德甲冠军！咱们中国球员，什么时候在欧洲顶级联赛里这么横过了？”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他叫刘玄，德籍华裔，法兰克福出生的。”一个看起来像是资深球迷的“懂哥”科普道，“可惜了，好像没法代表国家队出战。”
“嗨，那又怎么了？”篮球背心男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只要他身上流着中国人的血，他进球，我就高兴！他就是咱们‘全村的希望’！你们看没看虎扑和贴吧？都为他盖了几万楼了，各种技术分析贴，吹得天花乱坠。”
“何止是虎扑，”懂哥打开了国内最大的体育门户网站——新浪体育，“你们看这个标题。”
电脑屏幕上，鲜红加粗的标题无比醒目：《虽败犹荣！刘玄世界波攻破冠军大门，克洛普盛赞其为“怪物”！》
文章下面，是数以万计的评论。
“泪目了！有生之年能看到中国球员用这种方式震惊德甲，死而无憾！”
“别吹了行吗？不就是进了个球，球队还不是输了？有本事为国养士，回来为国足效力啊！”
“楼上的杠精滚粗！人家在国外为华人争光，不比在国内这烂泥潭里强一百倍？”
“不管怎么说，刘玄加油！你就是最屌的！让德国人看看我们中国人的力量！”
赞扬，吹捧，质疑，争吵……无数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舆论漩涡，将远在德国的刘玄，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他自己，自然也看到了这些来自祖国的报道。训练之余，他会习惯性地浏览这些中文网站。看着那些熟悉的方块字，他总能找到一丝归属感。
当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照片，与那些他曾经仰望的巨星并列在一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一个前世的体育记者，今生居然成为了自己笔下故事的主角，这种感觉，奇妙而又虚幻。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明白“全村的希望”这五个字背后，承载着怎样沉重的期望。那是数亿中国球迷在经历了一次次失望后，对英雄的渴望，对胜利的期盼。
尽管他已经决定不参与国家队的任何事务，但他无法割裂自己与那个国度的血脉联系。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在欧洲赛场上的每一次表现，都将被无数双黑色的眼睛所凝视。他的一举一动，不再只代表他自己，还被赋予了更多的、他甚至不愿去承担的意义。
“这担子，可不轻啊。”他关掉网页，轻声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成名的代价。
（二）刘家小厨的“烟火气”
连续一周高强度的备战和比赛，让刘玄的身心都感到了疲惫。在对阵多特蒙德后的第二天，阿尔明·"费罕见地给全队放了半天假。
队友们大多选择去看电影或者逛街购物，来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刘玄，在睡了一个懒觉后，却做出了一个不同的选择。
他没有留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里打游戏，而是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便服，乘坐S-Bahn，回到了父母的“刘家小厨”。
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时，立刻被店里的热闹景象惊呆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早已过了饭点，但店里依然坐着七八桌客人。其中，不仅有熟悉的街坊邻居，还有很多明显是慕名而来的中国留学生和德国球迷。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兴奋地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墙上。
墙上，原本挂着几幅山水画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被母亲王秀兰换成了几张装裱好的报纸。正是这几天，刊登了刘玄巨幅照片的《图片报》和《法兰克福评论报》。
“哦！看！是刘玄！”
“真的是他！Kanonenvogel！”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客人们纷纷举起手机，想要拍照。
刘玄有些不适应地笑了笑，快步穿过店堂，躲进了后厨。
后厨里，父亲刘建国正系着围裙，颠着炒勺，炉火熊熊，油烟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母亲王秀兰则在一旁，麻利地洗着菜。
“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王秀兰看到儿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累不累啊？”
“放半天假，没事干，就回来看看。店里怎么这么忙？”刘玄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王秀兰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好多人专门开车过来，就为了看看‘炮轰之鹰’是在什么样的餐馆里长大的。你爸这几天，手里的勺子都快颠出火星子了。”
刘玄看向父亲。刘建国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对儿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他额头上的汗珠，和他那比平时更加卖力的颠勺动作，却透露出他内心的那份骄傲与喜悦。
“我来帮忙吧。”刘玄说着，便熟练地从墙上取下一件围裙，系在身上，走到水池边，开始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碟。
“哎，你快歇着！你那双脚是用来踢球的，金贵着呢，怎么能干这个！”王秀兰心疼地想要阻止他。
“妈，没事。”刘玄笑道，“踢球用的是脚，洗碗用的是手。再说了，在成为‘Kanonenvogel’之前，我首先是你的儿子啊。哪有儿子回家看着爸妈忙活，自己坐着享福的道理。”
这番话，说得王秀兰心里一暖，眼眶又有些湿润。她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站在儿子身边，和他一起忙碌。
一旁的刘建国，听着儿子的话，颠勺的动作似乎更有力了。
忙完了那一阵，店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刘建国炒了三个家常菜，一家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了顿午饭。
饭后，刘建国将刘玄叫到了后厨。
“手伸出来。”父亲命令道。
刘玄不明所以地伸出手。刘建国抓起他的手，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菜刀和一块砧板。
“看好了。”
他将一块土豆放在砧板上，手中菜刀上下翻飞，只听见一阵密集的“笃笃笃”声，短短十几秒，一个圆滚滚的土豆，就变成了一堆粗细均匀、薄如蝉翼的土豆丝。刀工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足球是你的工作，我不懂，也教不了你。”刘建国将菜刀递给刘玄，声音低沉而有力，“但做人，就跟做菜一样，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基本功不扎实，给你再好的食材，你也做不出珍馐美味。”
“你现在，名气很大，外面捧你的人很多。但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别忘了你的根在哪里。”
刘玄握着那柄沉甸甸的菜刀，心中一震。
他知道，父亲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提醒和敲打自己。不要被外界的赞誉冲昏了头脑。
“爸，我记住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万众瞩目的球星，只是一个在聆听父亲教诲的普通儿子。这种来自家庭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关怀，像一艘温暖的船，让他在声望与名利的汹涌大海上，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的、安稳的港湾。
从餐馆出来，母亲王秀兰又把他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保温杯。
“这里面是我给你炖的梨水，润肺的。你比赛喊得那么大声，对嗓子不好。”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还有啊，妈看比赛了，那个多特蒙德的球员，防你防得那么凶，都快贴到你身上了。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他们把你弄伤了。对妈来说，你拿多少冠军，进多少球，都没你平平安安的重要。”
“知道了，妈。”刘玄抱着那个温热的保温杯，心中暖流涌动。
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慈爱，共同构筑了他内心最坚固的防线。让他无论飞得多高，都不会迷失方向。
（三）来自德乙的“香蕉皮”
家庭的温馨，冲淡了比赛带来的疲惫。重新回到训练场，刘玄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球队的下一场比赛，是德国杯（DFB-Pokal）的第二轮。对手，不再是德甲的豪强，而是一支来自德乙的中下游球队——SV桑德豪森。
从纸面实力上看，法兰克福无疑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
赛前的备战气氛，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阿尔明·费决定对阵容进行大面积的轮换，让主力球员们得到休息。
但在公布比赛名单时，刘玄的名字，依然出现在了替补席上。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觉得，对阵桑德豪森，我们可以轻松取胜。”阿尔明·费在战术会议上说，“但我要提醒你们，德国杯，是冷门的温床！对于他们来说，这是赛季最重要的比赛。他们会像一群饿狼一样，试图从我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所以，我需要我的武器库里，随时都有一件最致命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刘玄。
比赛日，球队乘坐大巴，来到了桑德豪森的主场——哈特森林球场。
这是一座与商业银行球场、威斯特法伦球场截然不同的小球场。设施陈旧，看台低矮，只能容纳一万多人。但当法兰克的朋友们踏入球场时，迎接他们的，是主队球迷充满敌意的、震耳欲聋的嘘声和呐喊。
这里的草皮，也远不如德甲球场那般平整，甚至有些坑坑洼洼。
“香蕉皮”——这是德国足坛对这种客场之旅的戏称。一不小心，巨人就可能在这种地方滑倒。
比赛开始后，场上的局面，果然印证了阿尔明·"费的担忧。
派上了大量替补球员的法兰克福，显然有些轻敌，球员之间的配合也远不如主力阵容那般默契。
而主场作战的桑德豪森球员，则个个打了鸡血。他们的技术或许粗糙，但他们的跑动、拼抢、对抗，却异常凶狠。每一次铲球，都像是要连人带球一起放倒。他们的防守动作极大，犯规不断，用一种近乎“伐木”的方式，不断地破坏着法兰克福的进攻节奏。
上半场第30分钟，桑德豪森利用一次粗暴的边路抢断，发动反击，由他们的中锋在乱战中，捅进一球。
1:0！
名不见经传的德乙球队，竟然领先了德甲黑马！
整个哈特森林球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中场休息时，阿尔明·"费在更衣室里大发雷霆，将替补球员们骂得狗血淋头。
下半场，他陆续换上了施韦格勒、迈尔等几名主力。但场上的局面，依然没有太大的改观。桑德豪森全线退守，在门前摆起了铁桶阵。泥泞的场地，和他们不惜体力的野蛮防守，让法兰克福的进攻一次次无功而返。
时间，悄悄流逝。
第70分钟，阿尔明·"费打出了他最后一张牌。
刘玄，登场。
他一上场，立刻就感受到了与德甲截然不同的“待遇”。
防守他的桑德豪森后卫，没有斯文·本德那种滴水不漏的战术素养，但他有的是一身蛮力和不要命的防守态度。他不在乎吃牌，每一次防守，都伴随着推搡、拉拽，甚至暗中下黑脚。
这里的裁判，判罚尺度也远比德甲要松。很多在德甲会被吹罚犯规的动作，在这里，都被视为了“合理的身体对抗”。
刘玄第一次在泥潭中战斗。他感觉自己像一辆陷入沼泽的坦克，空有强大的火力，却找不到一块可以稳定开火的坚实地面。
他很沮S丧，也很愤怒。这是一种全新的“苦果”，不是技不如人的无奈，而是有力使不出的憋屈。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终点。法兰克福，似乎就要在德国杯的赛场上，爆冷出局。
第85分钟，法兰克福在一次艰难的进攻中，赢得了一个位置不错的任意球。距离球门大约三十米，正对着球门。
这，是标准的“Kanonenvogel区域”。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玄身上。桑德豪森的球员们，在门前排出了一个几乎覆盖了整个球门宽度的、由八个人组成的密集人墙。他们的门将，也紧张地调整着自己的站位，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防备刘玄那石破天惊的直接射门上。
刘玄站在球前，深吸一口气。
他看着那堵密不透风的人墙，看着那个精神高度紧张的门将。
忽然，亚历山-"迈尔的话，在他脑中闪过——“一个团队，需要不止一种武器。”
他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形成。
他向后退开，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要大力轰门的架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直接射门时，他跑向足球的右脚，却在触球的瞬间，举重若轻地，将球向左侧横着一拨！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传球！
与此同时，队长施韦格勒如同鬼魅般从人墙后闪出，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皮球滚动的线路上！
这个战术，是他们在平时的“炮台校准”训练中，偶尔演练过的B计划！利用刘玄的射门威慑力，来为队友创造机会！
桑德豪森的整条防线，都被刘玄的假动作所欺骗。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施韦格勒已经起脚，将球再次回传给了刘玄！
经过这次传递，刘玄的射门角度，变得更加开阔！
“嘭！”
没有丝毫犹豫，刘玄的重炮，再次出膛！
皮球在飞行途中，碰到了一名奋不顾身伸腿封堵的后卫的脚上，发生了一个轻微的变线！
这个变线，是致命的！
原本已经做出扑救动作的门将，被这个折射彻底晃错了重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皮球，从他身体的另一侧，滚进了网窝！
1:1！
绝平！
这个进球，没有之前那么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运气的成分。但它却是一个团队智慧和战术执行力的完美结晶！
进球后的刘玄，没有独自庆祝，而是第一时间冲向了助攻给他的施韦格勒，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个拥抱，意义非凡。它宣告着，这门“大炮”，正在学会如何与他的“炮兵班”，协同作战。
比赛，被拖入了加时。
士气大振的法兰克福，在加时赛中，彻底掌控了局面。
加时赛上半场第103分钟，刘玄在熟悉的区域，接到队友的传球，用一记无可挑剔的、经典的暴力远射，再次洞穿了桑德豪森的球门！
2:1！逆转！
这一次，是纯粹的、不讲道理的个人能力。
（四）下一站：首发
最终，法兰克福在客场，有惊无险地淘汰了桑德豪森，晋级德国杯下一轮。
更衣室里，阿尔明·"费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庆祝，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球员们。
他走到刘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你那个任意球的处理，比你后面那个进球，更让我感到高兴。”教练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你今天，不仅用你的腿在踢球，更用你的脑子在踢球。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球员。”
这番话，是对刘玄最大的褒奖。
在返回法兰克"福的大巴上，阿尔明·"费将刘玄叫到了自己身边。
“刘。”教练看着窗外的夜色，缓缓开口，“作为替补，你已经为球队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你拯救了三场比赛，你在德甲最强的对手面前证明了自己，你也在最艰难的客场泥潭中战斗过。”
“你已经准备好了。”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刘玄。
“下一场联赛，对阵菲尔特……你，首发。”
刘玄的心，猛地一跳。
他等待了许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临。
他不再是那个在比赛最后时刻临危受命的奇兵，不再是那件被教练藏在武器库里的秘密武器。
从下一场比赛开始，他将作为一名常规的战士，从第一分钟起，就站在战场的最前线。
他知道，这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更严峻的考验。
但他更知道，这是他通往真正巨星之路的，必然一步。
“Kanonenvogel”，即将第一次，作为首发战鹰，翱翔在德甲的天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