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嘶鸣的余音在管道节点内缓缓消散,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空气灼热而粘稠,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金属熔融的刺鼻气息以及……人肉被彻底碳化后的诡异恶臭。刀疤脸和那个眼线留下的两片人形焦痕,在幽蓝应急灯光下如同地狱的烙印。络腮胡小队长扭曲的尸体趴在滚烫的管道旁,无声地诉说着终结。
林墨死死盯着脚边那片焦黑残骸中闪烁的金属装置——那个仍在顽强发出微弱红光的信号发射器。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一点点收紧。位置暴露了!追兵,或者更可怕的东西,随时可能循着这死亡信号蜂拥而至!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走!”林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再看地上的惨状,弯腰率先钻过那根依旧散发着恐怖余温的蒸汽主管道下方缝隙。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阿铁紧随其后,然后是断臂老汉和那个大腿被弩矢重创、此刻只能依靠一根临时找到的金属管当拐杖、每一步都痛得龇牙咧嘴的士兵。四人如同穿越炼狱之门,踏入主管道另一侧的未知空间。
眼前的景象,瞬间将所有人震慑在原地!
这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穹顶空间,其规模远超之前的管道枢纽!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如同倒扣巨碗般的庞大结构——核心熔炉。熔炉的炉壁由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不知名的合金铸造而成,高达数十丈,内壁光滑如镜,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巨大爪痕和深达数尺的恐怖凹陷!仿佛曾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兽用利爪疯狂撕扯过!更可怕的是几处贯穿性的巨大裂口和爆炸坑,边缘的金属被高温熔融后又凝固,形成狰狞扭曲的琉璃状瘤块,无声地诉说着毁灭性的力量冲击!
熔炉早已熄灭冷却,但残留在巨大创口边缘的金属,依旧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实质化的、混合着高能辐射、金属锈蚀和某种…仿佛灵魂被灼烧后的焦糊味道。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火辣辣的,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灼热的铁砂。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躁动能量场笼罩着整个空间,让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脑海中翻腾着狂乱的低语和毁灭的幻象。
怀中的璇玑盘,如同被投入沸水般疯狂地震颤起来!盘面上所有的星图光点都在剧烈闪烁,最终全部指向熔炉中心!腕间的天工印,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尖锐灼痛!那痛楚并非纯粹的物理伤害,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悲鸣!仿佛这熔炉的毁灭,与璇玑盘、与天工印有着某种同源的血脉联系!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断臂老汉看着那如同神魔战场的熔炉残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受伤士兵更是面无人色,拄着拐杖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别…别过去…俺感觉…俺感觉脑子要炸了…”阿铁抱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无处不在的负面能量场正疯狂冲击着他相对脆弱的神经。
林墨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天工印的灼痛和熔炉散发的精神污染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的意识中激烈冲撞。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脑海中狂乱的幻象,目光死死锁定熔炉中心那片最深邃的黑暗。璇玑盘的指引和天工印的悸动都达到了顶峰!灵枢就在前方!必须过去!
“跟着我!别乱看!别乱想!”林墨低吼一声,强撑着精神,率先踏上了通往熔炉底部的、倾斜的金属坡道。坡道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火山灰般的黑色尘埃,踩上去发出“噗噗”的闷响。
越靠近熔炉中心,那股狂暴的能量辐射和精神威压就越发恐怖!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艰难。刺耳的、如同亿万只金属昆虫在脑中疯狂振翅的尖啸声越来越清晰!视野开始扭曲,无数破碎的、充满疯狂与毁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燃烧的金属巨城、崩解的星空、扭曲哀嚎的人影、冰冷漠然的巨大阴影…顾衍笔记中描述的“天坠之灾”和“吞星者”的恐怖景象,如同亲历般冲击着林墨的意识!他死死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依靠着天工印带来的最后一丝清明和怀中璇玑盘的坚定嗡鸣,艰难地维持着方向。
阿铁、断臂老汉和受伤士兵跟在后面,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船,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痛苦地抵抗着精神侵蚀。
终于,他们踏入了熔炉的最底部。这里如同被陨星撞击过的盆地,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玻璃状熔渣,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中心区域,是一个巨大的、由扭曲断裂的金属平台构成的基座。平台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孔洞,如同通往地心的伤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残留的高温辐射。这里,就是熔炉的能量核心所在,也是毁灭力量爆发的原点。
璇玑盘的震颤和天工印的灼痛在这里达到了极致!林墨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死寂的熔渣深处,残留着磅礴到难以想象的、与璇玑盘同源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中蕴含着辉煌的创造之力,但更深处,却纠缠着一股深沉的、如同万年怨毒凝结而成的疯狂与毁灭意志!
就在林墨的精神被这狂暴的怨念疯狂冲击、几乎要失控的刹那!
嗡——!!!
他怀中的璇玑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光芒瞬间投射而出,在他面前形成一片清晰的光影!
是幻象!一段残缺不全、却无比真实的立体影像!
影像的中心,正是这座宏伟的熔炉!但影像中的熔炉并非死寂,而是处于全功率运行的巅峰状态!炉心如同孕育着太阳,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白光芒!磅礴的能量洪流沿着四壁的管道奔涌咆哮!
然而,在这辉煌的光影中,一个巨大到遮蔽了半个熔炉穹顶的恐怖身影正在疯狂肆虐!
那是一个比之前遇到的青铜守卫者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金属造物!它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装甲,关节处延伸出无数巨大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金属鞭刃!鞭刃疯狂挥舞,每一次抽击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在熔炉坚不可摧的合金内壁上留下深达数尺的恐怖沟壑!它巨大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头颅上,数十只闪烁着混乱红光的独眼疯狂扫视,巨口中喷吐着灼热的能量吐息!它所过之处,坚固的金属平台如同纸片般被撕裂,巨大的能量管道被轻易扯断,引发一连串猛烈的爆炸!无数穿着天工院服饰的渺小人影在它的肆虐下如同蝼蚁般被碾碎、被鞭刃撕裂、被能量吐息汽化!
璇玑卫! 天工院倾尽心力打造的终极防御兵器,失控了!成为了毁灭自身的帮凶!
绝望的抵抗在继续。一些天工院的精英操控着相对小型的战斗机械,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这头失控的巨兽,用能量武器轰击它的关节和能量核心,试图阻止它的暴走。但他们的攻击如同隔靴搔痒,反而更加激怒了这头金属凶兽!
就在整个熔炉空间即将被彻底摧毁的绝望关头!
影像的视角猛地拉高,穿透了熔炉厚重的穹顶!
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如同神罚般的刺目光柱,撕裂了地宫上方的岩层,如同天谴之剑,精准无比地、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从天而降!狠狠贯入了熔炉核心!目标直指那失控暴走的璇玑卫!
轰——————————!!!!
无法想象的巨大爆炸瞬间吞噬了整个影像!刺目的白光占据了全部视野!恐怖的冲击波将幻象中的一切都撕成了碎片!那庞大无比的璇玑卫,在毁灭性的光柱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熔解、汽化!坚固的熔炉结构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崩解!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只留下最后那毁灭一切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在众人脑海中疯狂回荡!
幻象消失。熔炉底部死寂如初,只有璇玑盘的光芒微微黯淡下去。
“天…天罚…”断臂老汉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喃喃自语,显然被幻象中的神罚景象彻底击垮了心神。
“那…那怪物…就是璇玑卫?被…被一道光打没了?”受伤士兵拄着拐杖,嘴唇哆嗦,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阿铁更是脸色惨白,看向林墨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他们所追寻的秘密背后,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林墨同样心神剧震,呼吸急促。幻象印证了顾衍笔记的记载,也揭示了地宫毁灭的直接原因。璇玑卫失控,天工院启动最终净化协议…那道毁灭光柱,是“源初之火”协议?还是来自“吞星者”的打击?他不得而知。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幻象中一个一闪而过的细节:在光柱落下前,熔炉控制台上,一个穿着首席服饰的身影(顾衍?)似乎拼尽全力,将某个东西抛向了熔炉边缘相对安全的角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幻象中那个物品被抛飞的方向——熔炉内壁边缘,靠近一处巨大爪痕的根部。那里堆积着厚厚的黑色熔渣和扭曲的金属残骸。
天工印的悸动和璇玑盘的嗡鸣,在幻象结束后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清晰地指向那个角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踉跄着走向那片区域。脚下的熔渣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来到那处巨大的爪痕根部,开始用手扒开覆盖在上面的厚厚熔渣和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
阿铁挣扎着爬起来,想帮忙:“墨哥,我来…”
“别碰!”林墨厉声喝止!这里的能量辐射和精神污染最为集中!阿铁承受不住!
他强忍着指尖被熔渣边缘割破的刺痛和精神海中怨念疯狂的嘶吼,一点点清理着。黑色的玻璃状碎屑和冰冷的金属碎片被拨开…
突然!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东西!
入手并非熔渣的粗糙冰冷,也非金属的坚硬,而是一种温润、坚韧、带着奇异质感的触觉!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活物的鳞甲!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加快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东西从熔渣中挖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仿佛凝固的黄昏。碎片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星河般流淌旋转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从金属内部生长而出,在熔炉内壁残留的暗红微光映照下,流淌着内敛而神秘的暗金色光泽!
更奇异的是,当林墨的手指触碰到它时,碎片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一股温和、坚韧、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与疯狂的奇异能量波动,如同潺潺溪流,瞬间从碎片中流淌出来,顺着指尖涌入林墨的身体!
这股能量所过之处,熔炉那狂暴的辐射灼痛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脑海中那疯狂嘶吼的怨念低语也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平息!甚至连天工印那持续的灼痛感,都在这股温和坚韧的能量滋养下,变得舒缓了许多!精神撕裂般的剧痛和透支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
源资金!
林墨心中瞬间涌起这个名词!顾衍笔记中提及的、蕴含“源质能”、用于修复灵枢的最关键核心材料!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这毁灭的熔炉核心,被顾衍在最后关头抛向了安全区域,保存了下来!
这碎片…不仅仅是一块材料!它更像是一个安抚者,一个守护者!能抵御这熔炉残留的恐怖精神污染和能量辐射!
“阿铁!过来!”林墨立刻喊道,同时将源质金碎片紧紧握在手心。那股温润坚韧的能量如同无形的护盾,将他周身笼罩。
阿铁迟疑地靠近,当踏入源质金碎片散发的能量场范围时,他脸上痛苦的神色瞬间减轻了大半,眼中露出惊愕和难以置信:“墨…墨哥?俺…俺感觉好多了!脑子…不吵了!”
断臂老汉和受伤士兵也挣扎着凑近了一些,同样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安的能量抚慰,脸上的痛苦和恐惧稍减。
“拿着它!”林墨毫不犹豫地将源质金碎片塞到阿铁手中,“它能保护你们!跟紧我!”
手握源质金碎片,阿铁感觉那股几乎要将他逼疯的负面压力瞬间消失了大半,精神为之一振。他用力点头,紧紧攥住了这救命的宝贝,将碎片的光芒尽可能笼罩住断臂老汉和受伤士兵。
有了源质金碎片的庇护,穿越熔炉核心区域的最后一段路变得轻松了许多。那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和辐射灼痛被有效隔绝。很快,他们抵达了熔炉另一端的出口——一道同样厚重、布满符文的金属闸门。闸门半开着,似乎是被当年的爆炸冲击波震开的。
穿过闸门,眼前是一条相对狭窄、但异常整洁的金属通道。通道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通体由暗沉乌金铸造的金属巨门,如同沉默的守卫,矗立在众人面前!
大门没有任何锁孔或把手,只在门板中央,有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多重嵌套齿轮和能量凹槽构成的认证装置!装置的中心,赫然是璇玑盘底座的形状!
Ω密室!终于到了!
璇玑盘在林墨怀中剧烈地震颤着,发出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嗡鸣!源质金碎片在阿铁手中也微微发烫,流转向密室方向的能量波动更加清晰!腕间的天工印更是灼热得如同燃烧,强烈的共鸣感几乎要破体而出!
希望就在眼前!修复璇玑盘,揭开所有秘密的钥匙,就在门后!
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璇玑盘从怀中取出。冰冷的青铜圆盘在幽暗的通道中,核心的齿轮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他伸出手,将璇玑盘对准装置中心的凹槽,缓缓嵌入!
嗡——!
装置瞬间被激活!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巨大而沉闷的轰鸣!凹槽中的能量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流淌起幽蓝色的光芒,沿着复杂的路径向整个装置蔓延!巨大的金属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咬合声,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阿铁死死攥着源质金碎片,断臂老汉和受伤士兵相互搀扶着,眼中充满了紧张和期盼。
齿轮转动越来越快,轰鸣声越来越大!门缝中透出越来越亮的光芒!眼看厚重的乌金大门就要缓缓开启——
嘀——!!!
一声刺耳、尖锐、充满不祥意味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通道的寂静!并非来自大门,而是来自他们身后的通道深处!
紧接着!
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响起!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同时,一股冰冷、粘稠、混合着机油、金属和浓烈杀意的气息,如同海啸般汹涌扑来!
林墨猛地回头!
只见通道的入口处,数道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已然出现!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覆盖着暗沉金属鳞片、关节处镶嵌着齿轮状护甲的奇异战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只露出两只冰冷眼眸的金属面具!面具的眉心位置,烙印着一个由齿轮与血管交织而成的、猩红刺目的“械”字图腾!一股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带着非人威压的能量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通道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神机道主!
在他身后,跟着四名同样穿着覆盖金属鳞甲劲装、气息冰冷强悍的“械奴”!他们的眼神如同捕食的野兽,死死锁定着林墨和他手中的璇玑盘!更让林墨心头一沉的是,在神机道主的身侧,还站着两个身着靛青色星月道袍的身影!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面容,但其中一人手中提着的、那盏散发着柔和纯净白光的八角琉璃宫灯——观星灯——在昏暗的通道中如同灯塔般醒目!
钦天监的观星使!竟然和神机道主一起出现了!
“找到你了,‘钥匙’…”神机道主的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嘶哑、冰冷、毫无人类情感,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还有,遗落的‘火种’(指林墨怀中的守卫者核心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