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顺子!去!给朕…给公主殿下!打一壶滚烫的开水来!立刻!马上!”

陈玄的吼声在寂静下来的养心殿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瞬间打破了由苏玉竹那声惊天动地的肠鸣所带来的、短暂而尴尬的僵持。

“啊?…啊!遵旨!遵旨!”瘫坐在地的小顺子被这吼声惊得一哆嗦,连滚爬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跌跌撞撞地就朝殿外冲去,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开水?!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高公公浑浊的老眼在陈玄身上那滑稽的海绵宝宝睡衣、他手里那桶印着诡异图案的红塑料桶、以及龙床上那个抱着塑料桶(虽然松开了些但没完全放开)、猫耳紧贴、满脸羞红却又透着一股虚弱倔强的苏玉竹之间来回扫视。老阉宦的脑子飞速转动,试图将这荒诞离奇的画面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妖法?神迹?还是…这年轻的皇帝真的被妖女蛊惑得失了心智?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极其危险又难以掌控的气息。

程铁心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皇帝,又看看公主手里的“红桶”,再看看自己手里沾血的腰刀,浓眉拧成了疙瘩。开水?给公主?和这奇怪的桶有什么关系?难道陛下要用开水泼高公公?这个念头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过高公公等人。

苏玉竹的反应最为直接。在听到“开水”二字的瞬间,她抱着泡面桶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那双清冷的眸子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猛地聚焦在陈玄脸上!开水?!他要干什么?!难道…是要用开水泡…泡这个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东西?!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让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猜测瞬间划过脑海!难道…这东西…是要用开水泡了…吃的?!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得她本就混乱虚弱的思绪更加翻江倒海!能压制她体内那跗骨之蛆般噬心蛊的奇异香气,竟然来自于一种…食物?!一种需要用开水冲泡的食物?!这简直颠覆了她对“解药”的所有认知!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本能的渴望,如同野火般从她空瘪的胃里燃烧起来!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开水”这个词的刺激下,那被香气暂时安抚下去的蛊虫,似乎又隐隐有些躁动不安,仿佛在催促她…快!快把那东西弄熟!

她看向陈玄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探究、警惕、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还有那无法抑制的、因饥饿和渴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陈玄根本没心思去解读众人各异的目光。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趁热打铁!用这桶来自异世界的“神药”,彻底稳住苏玉竹,压制住她体内的定时炸弹!他无视了挡在床前、满脸困惑的程铁心,也无视了眼神闪烁、不知在打什么算盘的高公公,径直走到龙床边,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小心翼翼地…从苏玉竹怀里“抠”出了那桶被抱得温热的红烧牛肉面。

苏玉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那奇异的香气来源,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由陈玄拿走。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紧紧追随着那桶红艳艳的泡面。

陈玄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他穿越以来最“神圣”的操作。他先是笨拙地撕开了桶顶的塑料薄膜封口——这动作引得高公公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但立刻被高公公阴冷的目光瞪了回去。接着,他揭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微微弯曲的油炸面饼,以及几个小小的、印着字的塑料包。

“调料包…蔬菜包…粉包…”陈玄一边回忆着前世泡面的步骤,一边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他拿起那个印着“酱料包”的小袋,用力撕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霸道、更加勾魂夺魄的、混合着咸香、油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牛肉”气息的酱香,瞬间如同炸弹般在养心殿内爆开!

“嘶——!”

这一次,不仅仅是苏玉竹,就连离得稍近的程铁心和高公公,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程铁心是纯粹的震惊和好奇,这味道…太霸道了!比他啃过的任何酱骨头都香!高公公则是瞳孔微缩,这奇异的、从未闻过的浓烈香气,让他心中的惊疑更甚!这绝不是中土能有的东西!

苏玉竹的反应最为剧烈!在那浓郁酱香扑鼻而来的瞬间,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极致渴望的抽气声!身体猛地前倾,差点从床上扑下来!那双猫瞳瞬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陈玄手里那袋深褐色的酱料,喉头疯狂地滚动着,仿佛那不是调料,而是能起死回生的琼浆玉液!竖起的猫耳更是高频抖动,几乎要脱离头皮飞出去!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的噬心蛊在这前所未有的香气冲击下,发出了某种不甘却又被强力镇压的“哀鸣”!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苏玉竹)体内噬心蛊活性剧烈波动!对特定香气(红烧牛肉酱料包)产生极强排斥反应,但被香气本身蕴含的未知能量强力镇压中!压制效果持续增强!当前抑制程度:55%…60%…】

系统的提示让陈玄精神大振!有效!而且效果更强了!

他不再犹豫,将酱料包、粉包、脱水蔬菜包一股脑地挤在面饼上。那深褐色的酱料裹着白色粉末和细碎的蔬菜干,堆积在金黄色的面饼上,视觉冲击力十足,香气更是浓郁到了顶点,几乎化为实质,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小顺子抱着一个硕大的、还冒着滚滚白气的铜壶,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陛…陛下!开…开水来了!刚…刚从灶上提的!滚…滚烫的!”

“好!”陈玄一把接过沉重的铜壶,壶壁传来的滚烫触感让他龇了龇牙。他屏住呼吸,对准泡面桶的中心,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将滚烫的开水倾倒而下!

“哗——!”

滚水冲击着面饼和调料,发出悦耳的声响。白色的蒸汽混合着更加汹涌澎湃、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浓郁香气(油炸面饼被热水激发的焦香、酱料被冲开的咸鲜、香料粉末的复合气息)如同怒放的蘑菇云,瞬间蒸腾而起,弥漫了整个养心殿!

“咕咚!”

这一次,清晰的吞咽口水声响起。来源不是别人,正是挡在床前、自诩铁汉的程铁心!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桶在滚水中迅速软化、被浓稠酱汁染成诱人棕红色的面条,鼻翼疯狂翕动,肚子也不争气地跟着“咕噜”了一声!这味道…太要命了!比行军时的肉干香一万倍!

高公公和他身后的太监们,也忍不住喉头耸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桶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红汤面”。这香气,简直是魔鬼的诱惑!

而苏玉竹,则已经完全沦陷了!

在那股混合着滚烫水汽的、终极形态的泡面香气扑面而来的瞬间,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警惕、所有的羞赧,都被彻底击碎!身体的本能完全占据了上风!她甚至忘记了殿内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忘记了体内作祟的蛊虫,忘记了所有的身份和过往!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桶近在咫尺、散发着无上诱惑的…面!

“给…给我!”她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呜咽的、急不可耐的渴望!身体不顾一切地向前探去,伸出的手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目标直指陈玄手中的泡面桶!那双猫瞳里燃烧的,是纯粹的、对食物的极致渴望!

陈玄看着苏玉竹这副完全被食欲支配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酸涩。他赶紧拿起附带的塑料小叉(幸好系统空间里有),将面稍微搅了搅,让调料更均匀,然后,在所有人或震惊、或贪婪、或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将这桶刚刚泡好、还散发着滚滚热气的红烧牛肉面,递到了苏玉竹急切伸出的手中。

“小心烫…”陈玄的话音未落。

苏玉竹已经一把抢过泡面桶!滚烫的桶壁让她手指瑟缩了一下,但这微弱的痛楚根本无法阻挡那汹涌的食欲!她甚至等不及用叉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低下头,对着桶口边缘,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那混合着蒸汽的、浓郁到极致的香气!脸上瞬间露出了近乎迷醉和狂喜的神情!

紧接着,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那简陋的塑料叉,笨拙地卷起一大坨被酱汁包裹、色泽诱人的面条,也顾不上烫,猛地塞进了嘴里!

“吸溜——!”

一声响亮无比的吸面条声,在寂静的养心殿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和…生动。

所有人都看呆了。

程铁心张大了嘴,口水差点流出来。

高公公的眼角抽搐得如同抽风。

小顺子抱着空铜壶,傻傻地站着。

张景缩在角落,老眼瞪得溜圆,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奇哉…怪哉…”

就连那个手腕被程铁心砸断、疼得脸色惨白的影卫头目,也暂时忘记了疼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祥瑞公主”狼吞虎咽的吃相。

苏玉竹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冲击中!滚烫的面条带着浓郁的、从未体验过的咸鲜、油润、复合香料的味道,粗暴地席卷了她的味蕾!那Q弹的口感,那霸道直接的味觉刺激,瞬间填满了她空虚无力的胃,也仿佛驱散了盘踞在心脉间的阴寒!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温热的食物下肚,体内那一直蠢蠢欲动的噬心蛊,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虫子,发出无声的“尖叫”,被一股更强大、更温暖的力量死死镇压下去,活性被压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点!

【目标人物(苏玉竹)摄入特殊物质(红烧牛肉面)!噬心蛊活性受到毁灭性压制!当前抑制程度:85%!生命体征稳定回升!精神愉悦度:MAX!】

成了!陈玄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这桶泡面,果然是终极克星!效果拔群!

苏玉竹吃得飞快,完全不顾形象,“吸溜吸溜”的声音不绝于耳,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桶平日里陈玄觉得也就勉强果腹的泡面,在她口中仿佛成了无上珍馐。几大口下去,小半桶面就没了,连汤都喝了好几口。她苍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濒死的灰败之气已然消失无踪。竖起的猫耳随着满足的吞咽而惬意地微微晃动,连眼神都变得明亮温顺了许多,看向陈玄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这诡异又温馨(?)的一幕,让殿内紧张到极点的气氛变得无比古怪。

高公公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看着苏玉竹那明显好转的气色,看着程铁心那几乎要流口水的馋相,再看看陈玄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放松和…得意?老阉宦的心沉到了谷底。妖女未除,皇帝举止愈发荒诞,程铁心这莽夫又明显站在皇帝一边…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如愿了!他眼神闪烁,开始盘算如何体面地、至少带着点“成果”地撤退,回去向太后复命。

程铁心则是彻底放松下来,甚至觉得肚子更饿了。他挠了挠头,看着苏玉竹吃得香甜,憨憨地问了一句:“公…公主殿下,这…这红桶里的面食…味道可好?”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苏玉竹正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极致满足和蛊虫被强力镇压的轻松感中,闻言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猫耳下意识地抖了抖,似乎想回答。然而,就在她张口欲言的瞬间——

“砰!!!”

养心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力道之大,门扇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一个穿着紫色官袍、跑得官帽歪斜、气喘如牛的身影,如同被火烧了屁股般冲了进来,正是丞相谢琅!

他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仪态荡然无存,甚至没看清殿内诡异的气氛和那桶醒目的泡面,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玄嘶声喊道:

“陛下!大事不好!江南…江南八百里加急!枯萎病失控!灾民暴动!乱党打出旗号…要‘清君侧,诛妖女,废昏君’啊!!他们…他们朝着京城方向来了!!”

“诛妖女,废昏君”!

这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狠狠劈在刚刚因泡面疗效而稍显轻松的氛围之上!刚刚被一碗泡面暂时压下去的滔天巨浪,以更加凶猛狂暴的姿态,轰然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