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诛妖女,废昏君!”

谢琅那嘶哑破音的六个字,如同六柄淬毒的冰锥,狠狠扎穿了养心殿内那短暂、荒诞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温情的泡面余韵!刚刚因一碗异世泡面而稍显松弛的空气,瞬间被冻结、碾碎,重新弥漫起刺骨的肃杀和山雨欲来的沉重!

陈玄脸上的放松和得意瞬间僵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江南暴动!乱党举旗!目标直指京城!目标直指他!还有…苏玉竹!

高公公浑浊的老眼中却猛地爆射出精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他脸上的阴鸷瞬间被一种狂喜和“果然如此”的幸灾乐祸取代!江南乱党!天赐良机!他立刻尖声附和,声音带着夸张的惊恐和煽动:“天啊!乱臣贼子!狼子野心!陛下!您听听!您听听啊!这都是因为这来历不明的妖女!触怒天地,引来灾祸,更招致民怨沸腾!老奴恳请陛下,速将妖女移交钦天监,开坛做法,以平民愤,以安社稷啊!”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内廷高手,作势欲扑。

“放你娘的狗屁!”程铁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雄狮,猛地一声咆哮,声震屋瓦!他魁梧的身躯再次如同铁塔般挡在龙床前,手中沾血的腰刀指向高公公,须发皆张,怒目圆瞪,“什么狗屁妖女!老子只看见一个被你们这群腌臜货逼得走投无路、差点没命的弱女子!江南闹灾闹乱党,那是天灾人祸,是有人捣鬼!关公主屁事!再敢妖言惑众,污蔑公主,老子先剁了你这老阉狗的舌头下酒!”

他这番粗鲁却铿锵有力的怒吼,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腾腾杀气,瞬间将高公公和他手下那点气势压了下去。内廷高手们被这莽夫一瞪,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高公公气得脸色发青,指着程铁心:“你…你这粗鄙莽夫!你…你护着妖女,就是与乱党同谋!”

“够了!”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喝,如同闷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争吵!陈玄猛地转过身,那双因疲惫、紧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光芒!他身上那件滑稽的海绵宝宝睡衣,此刻竟也透出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子,先是在高公公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老脸上刮过,吓得高公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后扫过程铁心那张怒容满面的脸,微微颔首,传递出一丝肯定;最后,落在了气喘吁吁、官帽歪斜的丞相谢琅身上。

“谢相!”陈玄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紧迫感,“说清楚!江南现在什么情况?暴动规模多大?乱党首领是谁?离京城还有多远?!”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精准而致命,直指核心!

谢琅被陈玄这突如其来的、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凌厉气势震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此刻不是惊讶的时候,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语速飞快地禀报:“回陛下!八百里加急!枯萎病蔓延速度远超预期,已席卷江南道三州十七县!秧苗十室九空!流言如虎,‘天罚’之说甚嚣尘上!乱党首领,乃自称‘江南义士’的赵元朗,纠集流民、地痞、部分对朝廷不满的驻军逃兵,人数恐已过万!他们裹挟灾民,打出‘清君侧,诛妖女,废昏君’的旗号,沿运河北上,攻占了沿途两个县城!其前锋…其前锋已逼近淮安府!若淮安失守,叛军便可直逼京畿门户!沿途…沿途各州县,或望风披靡,或闭城自守,形势…危如累卵啊陛下!”说到最后,谢琅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过万乱军!已占两县!前锋抵淮安!直逼京畿!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陈玄的心上!也砸得殿内其他人脸色煞白!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民变,这是燎原之火!是动摇国本的叛乱!

“妖女!祸国殃民!陛下!您还要执迷不悟吗?!”高公公抓住机会,再次尖声厉叫,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控诉,“速速交出此女,平息天怒人怨啊!”

陈玄猛地扭头,那冰冷的、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再次锁定高公公!这一次,高公公感觉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高公公。”陈玄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朕问你,钦天监开坛做法,要多久?做法之后,江南枯萎病能好吗?叛军能退吗?灾民能吃饱吗?”

“这…这…”高公公被问得哑口无言,支吾着说不出话。开坛做法不过是借口,他哪管得了这些!

“既然不能,”陈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断,“那给朕闭嘴!再敢扰乱朝纲,蛊惑人心,朕现在就让你去跟天地‘沟通’个够!”他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让高公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镇住高公公,陈玄不再看他一眼,目光重新回到谢琅身上,语速更快:“谢相!立刻拟旨!”

“第一,八百里加急传令淮安守将!给朕死死钉在淮安!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援军即刻就到!”

“第二,传令沿途所有州县!紧闭城门,严防死守!坚壁清野!胆敢开城投降或纵敌者,诛九族!”

“第三,开仓!立刻开江南道附近所有官仓!设粥棚!赈济灾民!告诉灾民,朝廷正在全力解决枯萎病!让他们回家!朝廷既往不咎!若有执迷不悟附逆者,格杀勿论!”

“第四,通告天下!朕已得‘神兽’启示,寻得克制枯萎病之神物!不日将亲临江南,根除此患!‘天罚’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再有妖言惑众者,杀!”

一连四条命令,条理清晰,杀气腾腾!既有铁腕震慑,又有怀柔安抚,更有解决根本问题的承诺(虽然听起来像是吹牛)!这哪里还是那个穿着海绵宝宝睡衣、被太后拿捏的傀儡皇帝?这分明是一个在危急关头展露出惊人魄力和决断力的君主!

谢琅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和振奋的光芒!这才是他效忠的陛下!他立刻挺直腰板,一扫之前的慌乱,声音洪亮:“臣!遵旨!”转身就要冲出去拟旨。

“慢着!”陈玄叫住他,目光转向床榻。那里,苏玉竹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正用那简陋的塑料叉,意犹未尽地刮着桶壁残余的酱汁。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和锐利,那对雪白的猫耳也警惕地竖着,听着殿内的对话。感受到陈玄的目光,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第五道旨意,”陈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目光直视苏玉竹,“加封…‘祥瑞公主’苏玉竹,为钦差副使!赐…尚方泡面桶!随朕…御驾亲征,平定江南!”

“什么?!”

“陛下三思啊!”

“让妖女…让公主随驾?!”

三道惊呼同时响起!谢琅、程铁心、高公公,全都懵了!让这个来历不明、身中奇蛊、刚刚还被指为“祸源”的女人当钦差副使?还御驾亲征?陛下疯了?!

苏玉竹也愣住了。她握着塑料叉的手指微微收紧,刮桶壁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双清冷的猫瞳中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御驾亲征?带她去江南?这个刚刚还差点要了她命的皇帝…到底想干什么?是试探?是利用?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信任?

陈玄无视了所有人的震惊和质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苏玉竹,仿佛要将她看穿。他缓步走到床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苏玉竹。”

“江南枯萎病,流言,‘天罚’,乱党…”

“还有你体内的噬心蛊…”

“这一切的源头,都在江南!”

“你身上的蛊,是谁下的?江南乱党?还是…另有其人?他们引动蛊虫的东西是什么?音律?药物?”

“你想不想…找到答案?”

“想不想…亲手揪出那个把你变成‘刀’的人?”

“想不想…真正摆脱这跗骨之蛆?!”

陈玄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苏玉竹的心上!她眼中的错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被点燃的、复仇的火焰!她体内的噬心蛊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隐隐有些躁动,但立刻被胃里那温热、饱腹、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泡面余韵强力压制下去。

她握着塑料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陈玄。他说的没错!这一切的谜团,她身不由己的痛苦根源,都在江南!她要回去!她要找到答案!她要…复仇!

“还有,”陈玄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循循善诱,他晃了晃手里那个空荡荡、还残留着酱汁香气的红色泡面桶,如同一个拿着糖果引诱孩子的恶魔,“路上管够。”

最后三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苏玉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复仇的渴望和对那“神药”的依赖(或者说安全感),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掀开身上的锦被,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动作却带着一股狠劲和利落,直接翻身下床!赤脚站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雪白的猫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看也不看旁边目瞪口呆的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去!”

这简短的两个字,如同金石交击,在寂静的养心殿里回荡!

陈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成了!这把危险的“刀”,终于暂时握在了自己手里,刀锋…将指向江南!

然而,就在这时——

“陛下!万万不可啊!”谢琅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乃万乘之尊,岂能亲涉险地?!江南如今是龙潭虎穴!叛军势大,更有乱党潜伏!您若有个闪失,江山社稷怎么办?!臣…臣愿代陛下前往!”

程铁心也反应过来,虽然他觉得陛下这决定够爷们,但也觉得太冒险了,瓮声瓮气地附和:“是啊陛下!让老程去!老程带兵,保管把那些兔崽子杀得片甲不留!您坐镇京城就好!”

高公公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尖声叫道:“陛下!谢丞相和程将军所言极是!您身系天下,不可轻动!这妖…公主身份不明,蛊毒缠身,带在身边更是祸患无穷!请陛下收回成命!”

面对群臣(阉)的激烈反对,陈玄的目光却异常平静。他看了一眼身边眼神决绝、如同即将出鞘利剑般的苏玉竹,再看了一眼手中那个空荡荡的、却仿佛承载着解决江南危机唯一希望的泡面桶…

御驾亲征,已成定局!